双腿像是被灌进沉重的铅水。
郑向北动了动嘴唇,手缓缓握紧,干巴巴说:“我、我不知道……宁宁,你之前没告诉过我!我以为……”
“你喜欢吃酸,学校食堂你不经常吃,但偶尔去一次一定会点窗口的番茄牛腩跟柠檬鸡。”路宁微微扬起头,眼底的悲伤却渐渐淡了,“你不喜欢吃苦瓜,也不喜欢葱跟香菜,所以每次吃番茄牛腩的时候,我都要帮你把香菜捡出来……有次你吃香椿,脸上起了小疙瘩,所以我还知道你对香椿过敏。”
郑向北听得神色怔怔。
“向北,这些你也从没对我说过。”路宁自嘲笑笑,“可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郑向北的心脏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
“可能是我错了。”路宁感觉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心像彻底成为一潭死水。他再也不想在这座屋子里跟众人表演其乐融融的戏码,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遍,麻木地后退一步说,“多谢郑阿姨款待,我有些不舒服,想先离开了。”
“孩子!”
郑老爷子忍不住叫他。
路宁脚步一顿,眼眶微红:“郑爷爷,对不起。”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出老宅。
郑老爷子半坐在轮椅里的身子显得越发老态,他目光落在餐桌上几乎全部都是海鲜制品的饭菜,动作猛地一顿,伸手把眼前的桌碗扫到地上。
郑母发出一声尖叫。
郑父大惊:“爸!”
郑老爷子指着郑母,面色气到发白:“没用的东西!”
郑母当即哭诉:“我又不是他妈!哪儿知道他不能吃海鲜!”
郑父上前推了下郑向北,恨铁不成钢道:“向北,还不追出去跟人道歉?”
郑向北在今天之前还嫌弃路宁是块不能甩掉的牛皮糖,如果不是因为爷爷逼他,想来他压根不会跟这种人产生任何交集,更别提恋爱结婚。
可就在刚刚,面对少年彻底失望的眼神,他却突然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能甩掉牛皮糖,他原本该是开心又快乐的,但同时也会担心,担心他郑家继承人的身份会不会在爷爷盛怒之下改换别人。
然而事到如今,他的内心却只有难以名状的恐慌。
他的恐慌源于未知,仿佛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就在少年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
忽然就失去了追逐的勇气,郑向北被郑父推搡几下,回神时却猛地抬头说:“要追你们追,我不追,他算个什么东西!”
郑老爷子闻言怒瞪向他,想要张嘴训斥,却激烈地咳嗽起来。
他差点咳地的背气过去,惹得郑家人瞬间紧张无比。
佣人急忙找来药给郑老爷子服下。
郑老爷子顺过气,努力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叱骂亲孙:“你真是要气死我!宁宁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瞎眼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郑向北红着眼睛,也觉得嘲讽极了:“那您逼我跟他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压根就不喜欢他这样的?!”
郑老爷子颤抖说:“我逼你?”
郑向北低吼道:“只有跟路宁订婚才能拿继承人的身份说话,讲这话的难道不是您吗!”
郑老爷子蓦地瞪大双眼。
郑向北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转身回屋“砰”地一声把门踹上。
郑父郑母手足无措,郑老爷子却压根懒得搭理这两人。他勉强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对站在身边的顾鹤鸣招招手,容色疲惫地仿佛瞬间老去十岁:“小顾,爷爷想请你帮个忙……”
……
十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马路边。
顾鹤鸣手肘抵着车窗,看到刚从郑家老宅失落离开的少年正站在明亮的路灯下。
许是偷偷哭过,少年鼻尖微红,脸颊粉白,很是落寞可怜的样子。
“哈啾!”
站在路边等出租的路宁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茫然地四处张望,皱起发痒的鼻子,又抓了抓瘙痒难耐的胳膊。
……人类真是脆弱。
路宁抽抽鼻尖,摸了摸额头,还好没发热。
顾鹤鸣驱车来到他身边,解开车锁,直言:“上车。”
路宁微微睁圆眼睛:“你怎么来这儿了。”
顾鹤鸣不经意地皱了皱眉:“老爷子让我带你去医院。”
路宁低头:“反正不太严重,就不去了吧,还麻烦你跑一趟。”
顾鹤鸣淡淡重复:“上车。”
语气里有不容反驳的气势。
路宁愣了下,想着依原身的性格这会儿肯定拒绝不了,于是抓了把头发,拉开后车门乖乖巧巧坐地进去。
顾鹤鸣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少年,目光落在双颊粉红,鼻尖跟嘴唇都透着艳丽色彩的五官上,视线迂回地停留片刻,而后移开。
车速渐快,但车内却十分平稳。
路宁偷偷打了个哈欠。
他累了一天,这会儿精神有些困顿,因为车内空调风吹的太舒服,不知不觉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面色安然的少年人双目微闭,脸颊软和和地撑在手腕上。他睡得安逸,偏开的头一点一点贴近车窗,嘴里还哼唧着顾鹤鸣难以听懂的音调。
“渣、渣男b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