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秦桑暗自吃惊,她直认为朱闵青是爹爹的第心腹,不想竟是崔应节!
她面上现出疑惑,“我原想爹爹最信任的人是大哥。”
“他是个好孩子。”朱缇回身笑,悠悠然道,“办事用心牢靠,在东厂众人的确是最让我满意的,论能力,崔应节比不过他,可论忠心,他比不过崔应节。”
朱缇背对着窗,晦暗的光线下,叫人辨不清神色,“我器重他,我也信他,可我不能把身家性命全放在他手里,那样就太危险了。”
秦桑只觉心的疑团越来越大,耐不住问道:“他是您的下属,是您的养子,只有他敬着您的份儿,怎会拿住您的身家性命?他到底是什么人?”
朱缇背着手,迈着方步在屋子里徐徐踱了几圈,良久才道:“这事太大,我直犹豫该不该和你讲,索性和你说了吧,也好叫你心里有个准备。”
他压着声音,字句顿着说道:“朱闵青,乃废后闵氏亲子,当今唯的血脉!”
仿佛道炸雷轰然而至,惊得秦桑浑身激灵,声调都变了,“爹爹,你莫要说顽笑,连乡野村夫都知道那位小皇子早烧死了。”
朱缇撩袍坐下,端着茶盏啜口茶,神神秘秘道:“死的是替身,闵皇后故意放火烧了宫殿,就是为了让她儿子脱身。”
“冷宫里个疯癫老宫人临死前的疯话,说小主子还活着,定会回来报仇。别人都不当真,只有我上了心,暗地查找几年,你看,这不就找到了!”
秦桑瞠目盯着他,半晌才道:“爹,您果真不是般人,欺君之罪,您眼皮也不眨下就办了。”
朱缇看着闺女格格乐,“你爹得罪人太多,总得给自己找条出路不是?这条路风险极大,但是好处也极大。”
最初的惊愕过后,秦桑倒生出几分窃喜,同时更觉不解,“您救了他,他肯定心存感激,若有朝日皇上认回了他,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缇笑了笑,眼神闪烁。
秦桑突然冒出个念头,“崔应节和他关系那么好,难道是您故意安排在他身边的?”
朱缇挠挠头,“算是吧,我当初收养他是存了私心,他们投靠我也打着他自己的算盘,那时候谁也不敢全然相信对方。”
秦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迷茫,“刚认识他时,我也不敢全然信他,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认为他对爹爹并无二心。爹爹以为呢?”
“这些年我待他也算尽心尽力,他对我也是恭恭敬敬的,从未发生过龃龉,若说没情分那是不可能的。”
朱缇的声音很柔和,似是在宽慰她,也似是在劝慰自己,“人心善变,处在不同的位置,人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就算皇上认回了他,若要顺顺利利继承大统,也须得到朝臣的支持,我不愿把他往坏处想……且再看吧。”
秦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别看他面上不显,他这人很重感情。”
朱缇笑道:“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您又拿我取笑!”秦桑脸红,冲她爹皱皱了鼻子,“我是实话实说,您别瞎想。”
朱缇拍着闺女的手,幽幽长叹口气,说:“你爹爹我也为难得紧,到底养了十来年的孩子,谁不愿意和和美美的呢?可你爹见过的算计太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唉,希望我这点子疑心,到头来纯是庸人自扰。”
秦桑双手握住爹爹的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舍命救我,我相信他。”
朱缇笑,“爹也没说他不好不是?不过我瞧着,自从你来京城,他倒变了不少,别的不说,起码真心笑的时候多了,不像从前阴瘆瘆的皮笑肉不笑。”
秦桑笑着抱住爹爹的胳膊,“我理解您的担忧,爹爹的做法自是万全之策。人心换人心,也许会越变越好呢?您且看着,我也看着呢!”
朱缇轻抚几下秦桑的肩膀,颇为满意道:“行,还没让情啊爱的冲昏头脑。”
秦桑巧笑:“在我心里,爹爹和母亲是顶顶重要的,旁的人的,只能排第二。”
朱缇大笑几声,深感欣慰。
冬日昼短,当晚朱缇没有留下用饭,天擦黑就回宫了,临走时意味深长对朱闵青道:“若是眼睛好得差不多,就该准备起来了。”
朱闵青听完神色凛,久久不语。
秦桑便试探着问他:“准备什么?”
朱闵青道:“年礼!”
其实秦桑大致能猜到几分,真想告诉他——我知道你是谁!
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迟迟不说实话,秦桑不好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也着实的无奈。
腊过就是年,给各家的年礼陆陆续续准备起来了,秦桑拟好给冯家、崔家的礼单子,打算再找朱闵青敲定下。
刚进院门,迎面就碰上吴其仁。
但见他脸色青红交加,副羞愧又尴尬的样子,因低头猛走,差点头撞到秦桑身上。
秦桑打趣道:“吴大人,火上房了这样着急?”
吴其仁连连作揖,满口的对不住,紧接着出了院门,看那背影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