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仰叉打着呼噜的崔应节在睡梦感到脚底生出阵恶寒，随即闭着眼睛嘟嘟囔囔地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夜无事，天还没亮透时，客栈的小伙计揉着惺忪的眼睛，边打哈欠，边准备热水早饭。

院子逐渐热闹起来，阳光照在秦桑窗下，已是空无人。

这夜秦桑睡得异常安稳，几乎是个月来睡得最好的晚，直到天光大亮才醒来。

本打算吃过早饭就出发的，不料县太太盛夫人竟寻上门求见她。

秦桑便笑道：“咱们这路够低调的了，还有人能打探到我的行踪，也真是难为他们！”

豆蔻问：“小姐不想见的话，奴婢回绝了她就是，谅她也不敢说什么。”

“到底是官家太太，还是请进来吧，且听听她的说辞。”

盛夫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身玫瑰紫的袄裙，胖乎乎的白净脸，眼角爬上细细的皱纹，笑眯眯的，透着掌家主母特有的精明劲儿。

她见墙角收拾好的行礼，当即拍手笑道：“哎呦呦，我来的可真是时候，若路上再耽搁耽搁，就见不着妹子了。”

秦桑心下动，这人的年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却唤自己妹子，倒真能放下架子。

“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盛夫人拿出本账册，“知道妹子着急赶路，我长话短说。”

“去年冬天我们县里给九千岁修建了三所生祠，本是聊表我等的敬意，结果他老人家又是米粮又是银子的往这里送，承蒙九千岁信任，我家老爷接了施粥这项差事，那是诚惶诚恐不敢有半点差错啊。

“这是账本，所有的开销都在上面记着了，还余下二十两银子。”盛夫人笑道，“托九千岁的福，这冬竟没饿死个人，算是平安无事地过来了，现在老百姓们天天去生祠进香，都感激九千岁的大恩大德！”

自家又不是粮库，所给的有限，仅凭生祠施舍的那点钱粮，不可能让整个县城冬不死人。

秦桑知道官场上的套路，下头人为请功，报上来的功绩免不了有夸大的成分，但看破不说破，他们尽心办事，总不能泼人家冷水。

“这账本我收下了，等回京后拿给爹爹看。”

盛夫人闻言欣喜不已，秦桑没提自个儿老爷半个字，但这账本只要往九千岁面前递，还愁他不知道新乐县城有个盛大人？

心愿达成，盛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接着捧出页纸，“都是我们当地的土产，不值几个钱，这路上吃喝不便宜，权当是老嫂子的片心吧。”

秦桑接过来看，均是卤鸡扒鸡、缸炉烧饼、锅贴饼子、肉糕、花生脆枣、杏子李子等物，不由笑：“嫂子送的正合我意，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盛夫人忙道：“快别客气，其实最好的是我们新乐西瓜，皮薄脆沙，甘甜爽口。可惜现在才五月，西瓜还没熟呢，如果妹妹回京时还路过这里，可要多留几天。”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听到外面三声炮响，紧接着噼里啪啦阵鞭炮声，然后便是震天响的哭声。

秦桑奇道：“是不是有人发丧？”

盛夫人面上闪过丝愁容，却是转瞬即逝，叹口气道：“听动静像是，我来时就碰上家出殡的，因此才来晚了。唉，看我这耽搁，天时都晚了，妹子快收拾收拾启程吧。”

“出门见喜，升官发财。”秦桑陪着她向门外走去，把她送出店门口才止步。

送殡的队伍恰好经过岔路口，打幡的是个小男孩，只有七岁的样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听得旁人无不动容。

店小二擦擦眼角，“这家真够可怜的，不过四五天，五口人死了三口，就剩个老奶奶和小孙子，往后可怎么活啊！”

秦桑诧异道：“突然之间人就没了？莫不是遭了横祸？”

“不是，据说是得了急病。”

个老大娘撇嘴道：“才不是得病，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听说死的样子可吓人了，脖子肿得比大腿还粗，头大如斗，脑袋都烂了，这能是病？这就是撞邪了！”

豆蔻最怕鬼啊怪的，闻言吓得浑身起栗，哆哆嗦嗦拉着秦桑道：“听着怪吓人的，小姐咱们别看热闹了，赶快离开这里。”

秦桑安慰道：“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可怕的？别自己吓自己……”

扑通！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毫无征兆地倒下了，面色潮红，脖子红肿。

人们只当她是暑，立刻把她扶到道旁树荫下，七手脚地喂水，扇扇子。

可折腾了好阵，也没见她醒来，此时郎赶到了，探探脉息鼻息，皱眉道：“人没了，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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