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想起了刚刚那个撞他的小崽子,不由得有些气乐了。这些年来妖魔鬼怪遇上过不少,到头来居然被人坑了。
傅洪叹了口气,问店员:“能不能手机支付?”
身为队友们调侃的“老古董”,傅洪不常使用电子设备,再加上工作的特殊性,般还是习惯带些现金在身上。
正在那笨拙地找支付页面呢,突然被人拍了拍肩。回头,正是刚刚那个灰衣少年。傅洪愣了愣,不知道这家伙干吗来了。
季丹心垂着脑袋,自暴自弃地伸手:“大叔,你的钱包掉了。”说完把钱包往傅洪手里塞,转头就跑了。
“诶!”傅洪刚要追上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消息看,脸色瞬间变了。
“抱歉老板,我有急事,订单麻烦您取消吧!”话音刚落,傅洪的人已经如同阵风般跑远了,边跑边给队友们打了通电话:“同志们!紧急集合!电影泡汤了,我刚收到紧急任务了。”
季丹心路头也不敢回地逃回了kfc,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紧张的关系,胃抽搐了下,难受得要命。正打算去喝口水缓缓,却发现纸杯已经被服务员收走了,座位上坐了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两只小胖手抓着汉堡包,狼吞虎咽。
旁边的妇人温柔地替他擦了嚓嘴,笑着喂了他口饮料:“吃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男孩睁着双大眼,不经意间与季丹心目光相撞。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没有苦难,全是无忧无虑的脉天真。
季丹心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生硬地别过了脸。
突然,他脸色变,猛地伸手捂住了右臂。
刺骨的冷意从胳膊上的刺青处传来,刹那间遍体生寒。
裘老大在叫他回去了……
a市城南,十七里坡。
傅洪带着他的小队四人赶到任务地点时,本应绿草遍布的十七里坡路已经化为了片焦土。
空仍残留着些许的魔气,魔气所过之处,如同烈火般燃烧着草木的生命力。
七名手持黄符的年轻人正在齐声念咒,净化现场。他们统穿着黑色风衣,风衣背后还有个剑与盾相交的图案,显然隶属于同个组织。
傅洪跑上前去:“情况怎么样了?那魔呢?”
“大事不妙啊洪哥,对方修为不低,被我们布阵打伤后附身在了名女孩身上,威胁我们放他离开,现在正在朝城里跑。”说话的是名年纪稍长的黑衣人,腰间同样别着只葫芦。
傅洪脸色变:“什么!?怎么能让他有机会附身?你们三队四队干什么吃的?”
“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回去定好好写检讨。现在救人最要紧,女孩的身体撑不了太久,快想想怎么办吧。我刚联系过公会,a市辖区内暂时没有能立刻赶来的大佬,再从其他城市调人的话就来不及了。”
傅洪眉头紧锁了片刻,忽然拍脑袋,边伸手掏手机边说道:“那家伙现在好像正好在a市,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两公里外,名十三四岁的女孩在荒林拼命奔跑,衣服上有零星的血迹。
脚下的枯枝发出“咔嚓”声声响,女孩个踉跄,跌倒在地。
再抬眼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名身穿赭色风衣的男子。男子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剑眉下双星眸冷淡又疏离。他的风衣背后,也有着剑与盾相交的图案。
女孩愣,突然站起来狂奔过去:“救我!救救我!”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平静冷漠地看着女孩朝自己跑来……
“救我!”女孩哭着扑了上去。
男人既没有迎合,也没有躲闪,任由她扑了过来,甚至伸手轻轻扶了下。
“谢谢你。”女孩突然露出了个微笑,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摆,“抓住你了呢。”
刹那间,成团的魔气从她身后迸发而出,又迅速化作了黑色带刺的藤蔓冲向男人!
女孩脸上的笑容扭曲起来,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通灵者的身子应该会比这小姑娘好用得多吧?真是谢谢你——自投罗。”
话音刚落,女孩的脸色却忽然大变,表情变得极度狰狞——
魔气所化的藤蔓生生停在了男人胸前,仿佛撞到了堵墙,任凭他怎么驱使都无法再进步!
而黑衣男子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漠地俯视着眼前这只披着人皮的魔。
魔人个哆嗦,终于明白过来——自投罗的人,是他自己。
可惜已经晚了,他想逃跑,却发现自己仿佛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你……你是什么人!?”
君止没有回答,修长的两指夹起了张黄符,下刻,金色的光芒开始围绕着他流转,在地上形成了座法阵。
朱砂符从黄符上飘出,附在了法阵上,刹那间大阵开始旋转。
魔人只觉得阵晕眩,竟生生被符从女孩身体内打了出来,狼狈地滚落在地!
君止抬手接住了昏迷的人类小女孩,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低头看着女孩,眉头微蹙。
女孩脸色惨白地瘫倒在君止怀里,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她年纪太小,羸弱的身体根本经不住魔人长时间附身侵蚀。
救这样个人,明显比抓对面只魔费劲得多。但君止没有犹豫,他屈膝半跪在地,将女孩放平,双手结印,画出了个极其复杂的图案……
魔人愣,突然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掉头就跑!
可是刚跑了没两步,身后突然“苍啷”声,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魔人大骇,心想男人难道放弃救那女孩了吗?
还不等他回头细看,下刻,剑光已至!
这魔人活了几百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光,灵气四溢,如同流星般璀璨,华丽得不像是柄冷兵器。
他没见过,可是这不妨碍他认得。这把剑实在太出名了,十几年来让魔界闻风丧胆。
相传这把宝剑有灵,可以自行随主人心意而动。
“啊啊啊啊啊——!”
魔人没能躲过这当头剑,沙哑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剑光之,“止、止戈剑……”
两公里外,傅洪等人还在焦头烂额地等待。
“洪哥,君队回复了没有?”
“喂!你们看!”
“是君队!”
落日余晖,君止抱着小女孩逆光走来。残阳染红了十七里坡,在他身后映出了轮金红相间的光晕。
“君止!”傅洪跑了上去。
相比于其他队员或敬畏或崇拜的目光,傅洪倒是丝毫不拿君止当外人。两人早年曾在起执行过段时间的特级任务,也算是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了。当时君止还年轻,傅洪比他大了七岁,也对他比较照顾,因此二人如今虽然修为相差悬殊,但彼此间的态度始终没怎么变。
君止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问:“叫救护车了吗?”
傅洪:“叫了,马上就到!孩子怎么样了?”
君止:“没有大碍了,只需要静养。”
傅洪吊在半空的颗心这才放了下去:“那就好。那魔……”
君止:“已经被我就地诛杀。”
傅洪:“你怎么样?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君止摇了摇头:“无妨。”
几分钟后,两人起目送着女孩上了救护车,其他通灵者们则留下来净化魔气、清理现场。
傅洪对君止道:“这次多谢了。你的队员呢?”
君止是首都通灵者总公会下设特卫队的骨干成员,手里握着特卫队的王牌小分队,专门处理那些十分棘手的s级任务,消灭危害极大的妖魔鬼怪。这次出现在a市,肯定也是有特殊任务要执行。
君止道:“都在附近,我收到你的消息就顺道赶来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好好,这次多亏了你。对了,我等下个月就能申请回首都,陪我老婆待产了,等回去了请你吃饭啊!”傅洪笑着说,“可惜你这次成是没时间了,不然趁我现在休假,定今晚就跟你喝个不醉不归!”
君止要走的脚步突然顿:“你现在正在休假?”
傅洪:“是啊,怎么了。”
君止抿了抿唇:“我向a市的通灵者公会申请了增派特卫队协助我们任务,你的小队如果现在手上没活儿,很可能会被派来支援我们。”
君止所在的小分队共十人,个个都是特卫队的精英,如今连他们都需要向当地特卫队申请增援……任务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傅洪却只是哈哈笑:“那敢情好啊!咱们好久没起执行过任务了。”
君止偏过头来看了傅洪眼,向来冰封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丝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你下个月就要回首都了,这次的任务……”
傅洪摆手道:“没问题的,你只管放心。”说罢却见君止仍然看着自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笑着挠了挠头,“特卫队这帮兄弟姐妹,哪个没有家人呢?我不去也总有其他人要去的。再说了,有你这尊大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走吧,我送送你。”说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起朝净化圈外走去,走着走着,君止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怎么了?”傅洪顺着君止的目光看去。
草地上满是魔气肆虐过后的痕迹,翻开漆黑的枯枝,焦土居然趟只奄奄息的橘猫。
“呀!”傅洪蹲下身来仔细瞅了瞅,摇头说,“哎,已经断气了……可怜的家伙,被殃及池鱼了。”说着望向君止,“走吧,你还想给它超度不成?”
“咪……”就在这时,声微弱的、稚嫩的小奶音从大猫身下传出。
“咦?”傅洪低头看,已经死去的橘猫身下,居然颤颤巍巍地钻出了只小奶猫。
小奶猫显然才出生没多久,眼睛才刚能睁开,就遭此横祸。母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魔气的侵蚀,这才保住了它条命。
懵懂的小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的尾巴被魔气蹭到,留下了道黑色的焦痕,伤得虽然不算严重,但小身子仍在瑟瑟发抖。
它本能地想去找猫妈妈喝奶,却怎么都吸不出奶水,委屈又无助地又“咪”了声,转而伸出小舌头舔舐着母亲,不明白猫妈妈怎么了。
傅洪自己的孩子即将出生,看到此情此景,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他伸手把这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奶猫抱了起来:“哎,小可怜……”
君止见傅洪抱起了小猫,便移开了目光,神色冷淡地继续朝前迈步:“走吧。”
“唉!等等!”傅洪追了上去,将那巴掌大小的奶猫捧到了君止眼前。
君止垂眸扫了眼:“什么意思?”
“咦,你不要养吗?”傅洪眨了眨眼,小声道,“我记得你很喜欢收养这种受伤小动物啊,养了大院子呢。”
君止抬脚就走。
“傅队!”身后突然有人叫傅洪。
“等等!这就来!”傅洪说着,把那巴掌大小的奶猫塞进了君止怀里,“我媳妇儿猫毛过敏,我是没法养的。你要是现在不方便带着它,我可以帮你快递回首都。实在不想养的话,就先放回地上吧,我等忙完了去问问公会里有没有其他人愿意收养它。我还有事,就先送你到这了,回见。”说着就转头跑回了净化圈。
君止看了眼怀的小奶猫,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忙碌的傅洪,略犹豫,还是把小奶猫放回了地上,抬脚走了。
乌云飘过,燕子低飞,夏日的天空突然响起声闷雷。
小奶猫拖着受伤的尾巴点点爬回了猫妈妈身旁,蜷缩在已经失去了体温的母猫身下,在夜风呼啸发着抖。
饥饿与不安环绕着它。小家伙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被只手拎了起来。
去而复返的君止用两根手指夹着小猫的后颈肉,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只觉得受伤的小家伙轻的可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下去。
人猫大眼瞪小眼,时间相对无言。
半晌,君止默默地将小猫放进了风衣口袋里,转身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