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并没有坚持几天,尽管练字的计划我安排得极其完美。
完美到什么地步呢?
我对时间做了精确到秒的切割,几点几分几秒做什么我都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脑子也十分清楚,可到了点,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以至于中也戏谑说我,“我得了一种一旦练字就要瘫痪的病。”
总之,这事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计划,梦中的现实。
字没有练好,故事还是要和中也讲。在听了药师佛体救盲女之后,他又让我讲类似的故事,《夜莺与玫瑰》啦、《富士》诸如此类。
一连几天下去,中也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我也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早知道我就不讲了——可是我拒绝不了啊。
中也认真又忧伤看着我的时候,真的拒绝不了啊。就跟我无法拒绝阿银的任何请求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问还躺在床上的中也(不要误会,我们并不睡一个床,只是房间无几,因而共用一个房间),“中也,你如何理解王呢?”
因为困倦不太精神的中也打打哈欠,理所当然说,“那不是很简单吗?王就是用来保护子民的阿。没有子民哪里来的王?”
我就知道中也会这样理解,他真的很像那种古代的贤王。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那种言即成真的东西,而我又恰巧知道,那我肯定会将中原中也是理想国国王的定论写进去。
那样的话,中也就可以做一个只知道保护的仁义之王了。
中也拧起眉弓,显然有些疑惑,“怎么?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情感上让我这样想,但理智上我知道不可能。”
“什么嘛玄玄乎乎的……”中也嘟囔着,他似乎对我说的压根不感兴趣。
可要是真那样,又为什么握住拳头,还握的那么紧?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再说具体些就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我转移话题,“中也,之前那篇小说又写了几章,要看吗?我想让你给我提些建议。”
说来古怪,中原中也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武斗派,但心思却意外地细腻。而且他对文字的美有种令人惊艳的独特感知,常常会给我的小说增色不少。
虽然我不崇尚典雅华美的文风,但能精巧点是一点,谁会不乐意更好呢?
“…诶?今天的情节已经到贫民窟了吗?”中也提高了嗓音。
贫民窟……这一段本该是我最不忍回想的一段,然而现在写起来却意外得平静,只是有些担心中也的反应罢了。
我攥着笔,不敢看中原中也,可不看心里又像三花在挠——对,就是那只肥猫。
就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肩膀却传来一股力道。中原中也按住我的肩膀,我从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比那天邀请我当他伙伴还要急切。
“芥川,这都是你以前的经历吗?你现在有交到朋友吗?”
“……不是。”我摇摇头,虽然我确实是按照自己的经历如实写的,但要我大言不惭地说出来又怪不好意思的。可倘若全部否定未免太不真实,我又点点头,“是我一个朋友的事情。”
中也松开手,说不上信不信吧,我又不住在他脑袋里,怎么会知道他想些什么。我是抱着爱信不信的心态,可中也却不这么想。
他这人就爱较真。
中原中也抿着嘴角,唇线平得跟方方正正的桌角似的,他一手按在黑色的帽子上,柑橘色的头发挡住钻蓝色的眼睛,整个人周身的气氛都很凝滞。
好吧,我得想想怎么绕开这件事。记得中也这前几天总是一有空就找我说想要我写的稿子原件。
这样想着,我从抽屉里抽出一沓印有墨水笔迹的纸,哗啦啦摆到中也面前,戳了戳从刚才开始异常沉默的他,等他回神注意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