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覃站在雨里,虽说如今已经过去五六年,时光荏苒可以让往事随风而去,但与她而言怎么可能呢?那永远都是记忆里最深的伤痛,不可磨灭,偶尔想起,特别是别人的轻佻、污言秽语,都会刺痛她,令她又一次尝到剜心之痛,被轻视已经习以为常,但侮辱、轻薄绝对不行,司马覃不是心狠,只是来自对一根极度脆弱的神经的保护。
大雨继续下着,冷的不止她的身体,更是冷澈了她早已看透人世无情的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暗影门门主,然后杀了他/她,替爹报仇,然而她却不知该向何方找去?也不知该问谁?只有盲目的走着,凭着毅力寻着,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本能的侧身让道路边,还以为杀了人的事被人发觉,前来寻她麻烦,握紧手中的剑,接着听到此人下马走近,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辨认之后认定是刘仲齐,此人正是刘仲齐,在镇上与司马覃分别后不久下起了大雨,心里十分在意,踌躇一番拿了雨伞,骑马追来,不想还真被他追上,眼看司马覃被雨淋湿,无助的站在大雨里心里一酸,赶紧下马,撑伞走到司马覃身边,将她的身体遮挡在伞下,道:“司马姑娘,在下是刘仲齐,这伞你拿着吧。”
司马覃感觉不到雨滴打在身上,而是听到头顶滴滴答答的声响,已知道刘仲齐为她撑伞,颔首道:“谢谢。”伸手去拿伞柄,不料先触碰到刘仲齐的手背,登时一惊,立即缩回手握紧拳头,刘仲齐的手背都是暖的,而刘仲齐见她被这小小的触碰都惊吓到,也感觉到司马覃的手冷如冰霜,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司马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刘仲齐看她样子十分楚楚可怜,完全忘记她杀呼延小幸时的果决和狠辣,不知是同情心泛起还是别的东西在作祟,道:“若你不嫌弃,可以先到府衙上住着,府衙里有很多空屋子,等你想好了去哪里,随时都可以离开。”
司马覃听他言语诚挚,但想起第一次相信别人的话时的惨痛结局,就因为刚刚从山上下来,碰到一个乞丐妇人,没想到在妇人的哄骗下自己也成了乞丐,依着自己眼瞎、又有几分样貌去博取别人的同情,反倒成了妇人的生财工具,虽然最终结局是她杀了妇人,但这样的经历令她不得不防着现在刘仲齐的好意,犹豫着摇头道:“不了,我还是走吧。”
刘仲齐见她拒绝有些失望,撑着伞跟上道:“好吧,那我陪你找到落脚的地方,然后我再回去。”左手牵着马右手撑着伞,司马覃没有拒绝,任由他跟着。
走了一阵,雨落在伞上的滴嗒声越来越少,司马覃感觉到雨已经停了,夏日的雨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刘仲齐没有作声,也没有收伞告辞,仍旧是默默的撑着伞跟随她的步伐走着,又走了一里地,四周传来稀稀落落的滴嗒声,那是雨停后,集在树叶上的雨水落在更低的树叶上发出的声响,司马覃终于忍不住停下,刘仲齐见她停下,问道:“怎么了?”
司马覃道:“刘公子,你已经送我走了好几里地了,小女子不胜感激,不如就此别过。”欠身施礼,笃定分别之意。
刘仲齐见她决心与自己分手,自己若是强行相随,虽是好意,但不免让人心生不适,道:“那好吧,姑娘路上小心,后会有期。”
司马覃道:“后会有期。”刘仲齐牵着马准备掉头回去,忽然林间悉悉簌簌作响,二人立即警惕起来,刘仲齐看着发出声响的方向,司马覃静听其声,声响渐渐逼近,夹杂着咄咄逼人的杀气,司马覃紧握刀柄,神色俊然,听风声动静辨别周遭境遇,忽听一呼喝声道:“站住!”接着又出现两声,分别来自不同的人发出,还有未出声的人,但是呼吸急促,似乎在被人追赶,不难想到是三个人在追一个人,都是男性,而且个个身手不凡。
刘仲齐下意识唤起男儿本性,一身挡在司马覃身前,对司马覃道:“有四个人朝我们这边奔来。”他担心司马覃看不见,便自己当她的眼睛。
四人转眼已到两人所在的道路上,最前面的男子奔的急,一直心无旁骛的逃跑,只想摆脱追他的三人,这座山名叫黑山,山上住着两兄弟,亦是这山头的霸主,二人姓纳,人称纳氏双雄,二人早年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但随后时常劫富济贫,帮助弱小,追随者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便将二人称为‘雄’,称雄以后,江湖上有了名气,自然也认识不少正派人士,崆峒派的徐以承便是其中一位,半月前,徐以承来到山上,说是身上带着非同一般,足以混乱整个武林的宝物在身上,但宝物本不是他的,如今他被人发现正被人追杀,一路南逃,逃至黑山,想到二人曾是他的旧识,便上山求二人庇佑,二人一听有这等宝物,自然也有心占有,但碍于昔日故交的情谊和怕过早暴露野心而打草惊蛇,便一直未动,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徐以承,不想,半月后的今日,追徐以承的人一路寻踪问迹,竟然找到了黑山,半夜里上了黑山寨,杀入山寨,当三人与黑山寨的人交手时,徐以承见追他的人以至,而心知不是三人对手,便趁乱逃走,可怜整个黑山寨的人成了他的替死鬼,纳氏兄弟还未看见宝物长什么样就这样魂归阎王,可悲可叹!
徐以承连夜下山奔走,三人杀光山寨里的人,仍未见徐以承人影,便知已经下山,随即追下山,这三人谓谁?乃是暗影门的夺命三君:燕子飞刀-燕十郎,浪子神箭-左一鸣,梨花针-江万秋;个个都是暗器高手,这次徐以承偷了暗影门门主十分重要的东西,门主思量后派三人追回,不仅要追回东西还要将徐以承活着带回,三人领命,因必须要活捉,所以不敢伤及徐以承性命,倒成了麻烦事,徐以承再不济,也是崆峒派掌门,深得前掌门真传,自己愚钝些,未曾领悟崆峒派高深武功,但溜跑逃路不在话下,此时他正被三人追击,眼看前方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护在女的身前,紧盯着他这一方,再近些时候,看清男的面貌,登时心里一喜,道:“刘师兄。”
刘仲齐也看清他的模样,来不及询问前后因果,拔剑在手,道:“徐师弟。”两人都曾在五派大较时照过面,那时候五派同气连枝,虽各分各派,但弟子之间都称兄道弟,和睦相处,徐以承和刘仲齐一来二去便也认得,之后崆峒派遭遇大变,徐以承投靠暗影门,被其他各派所不齿,武林中自认为崆峒派已然气数已尽,再难扶持,不想今日在此遇到,刘仲齐当真疑窦重重,见徐以承被人追杀,恋着昔日师兄弟情谊,拔剑相助,还是叫他一声‘师弟’,徐以承见他有意相助,十分高兴,夺命三君见对方虽有帮手,但也只是一个女人和一名五派中的弟子,不足为惧,燕十郎发出一只飞刀,倏忽而出,直追徐以承后臀,左一鸣发出一只袖箭射向刘仲齐小腹,江万秋发出一枚银针直逼司马覃颈部,试图一招致命,免得碍事,刘仲齐见三人齐发暗器,分别对准三人,而偏偏对司马覃痛下杀手,心里又惊又恼,眼见飞刀已到徐以承身后,刘仲齐顾不得袖箭和飞针,递剑出去,挡住飞刀来势,‘吭’的一声响,飞刀与剑身相撞,只觉得虎口发麻,手腕酸痛,暗叫好大的劲道,飞身而出时,袖箭和银针便向司马覃射来,他心知自己这样做并非大丈夫所为,但情势急迫,而且相信司马覃能对付,如他所料,银针和袖箭近身之前,司马覃闻声辨道,方位、劲道已然了解,不曾出剑,手握剑身向前伸出,身体向左微侧,双脚微转,推出内力,银针打在剑柄上,掉落在地,袖箭从她右侧肩头飞过,未伤及分毫,看似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蕴藏了高深的内功,三人见了,均是一凛,而徐以承未曾接招,只当三人发功内劲平平,让二人轻松化解,却未看见刘仲齐颤抖的右手,登时信心大增,站在刘仲齐身后,道:“多谢刘师兄相助。”面对三人,已不似之前那么害怕。
刘仲齐微微一笑,道:“不足挂齿。”走到司马覃身边,歉意道:“刚刚实在不好意思。”
司马覃道:“不碍事,目的达到就行了。”
刘仲齐知她所说目的是救徐以承的命,见她未曾生气,道:“嗯,是。”
夺命三君站成一排,江万秋指着司马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暗想能轻松化解暗器高手中两人同时发出的暗器,此人肯定来头不小。
司马覃不想参与过多的无谓之争,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只是一个随意飘荡在尘世的女子而已。”
三人明白,看来这女子是不想参与他们和徐以承之间,互相照了下眼,也不跟她计较,江万秋又指着徐以承道:“徐以承,平日里门主对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偷走门主的宝物,还不快快交出宝物,和我们三人一同回去,听候门主发落。”
徐以承道:“哼,做梦!今日的暗影门教往日更加变本加厉的黑暗,门主骄奢狂傲之气更是无度,这东西本来就是峨眉派的东西,虽然当日是峨眉派掌门陌桑亲手传给她,但是如今她已经是暗影门门主,就不配拥有峨眉派的东西,我五大派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岂能被她玷污名声,拥有峨眉派掌门的信物?岂不是侮辱我名门正派。”
燕十郎道:“好一个开口闭口就是名门正派的徐以承,若不是门主念在昔日与你的情分上,让我们活捉你回去,我们一路上早就将你就地正法,拿了宝物回去给门主,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两位哥哥,还跟他啰嗦什么,办好门主交代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左一鸣也道:“对啊,大哥,我们如今已经出来半月,若是久追不回,只怕门主怪罪我们办事不力,你也知道门主的脾气。”
老大江万秋思忖须臾,道:“兄弟们说的有理,夺回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毋需再手下留情,上!”二人得令,同时向徐以承招呼,徐以承见三人齐上,急忙后退,拔剑抵挡,虽未练就高深的朱雀剑法,但是原本崆峒派剑法中的文八仙和醉八仙亦是非常了得,真与夺命三君交手过招,一时还能应付得来,久战不下,江万秋发出一枚银针,徐以承虽有防备怎奈手脚不够,银针打入他的小腿,登时酸麻,无力支撑,眼看就要倒地,刘仲齐喝道:“旁门左道,阴险小人。”挺剑而出,刺向江万秋左肩,乃是太乙玄门剑法,一招未刺老,转而刺向小腿,江万秋连连退后,与左一鸣、燕十郎分开,徐以承二对一,但小腿已受伤,单膝跪地与二人交手,着实有些手忙脚乱,刘仲齐应付江万秋对阵亦是难以再腾出手来相助,而此时,司马覃静静呆立不动,已经从五人对战中已经辨别出各家出招路数。
又过了两三招,徐以承不敌左一鸣和燕十郎,被左一鸣点中穴道,不得动弹,燕十郎不屑的道:“崆峒派武功也不怎么样嘛,对付你我都懒得用暗器。”徐以承怒目而视,脸一阵红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