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朋友们早上好。”“早上好。”
“我是新闻早高峰的主持人刘丰。”“我是主持人杨芮。”
“接下来由我们为您播报新闻早高峰国内新闻。”
“据悉,昨日晚,n市阳春小区突发一起恶性伤人事件,袭击者目前已经被警方控制,但仍然情绪激动,无法与之进行有效沟通。下面我们来接通一下正在n市进行追踪调查的本台记者。”
“主持人您好。目前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刑侦部门的专家也已经赶到,目前他们正在与目击者及当时现场执勤民警等相关人员进行现场复原工作。大家都很期待他们复原的结果究竟如何。”
“好的。关于本次恶性伤人事件,n市官方有放出什么消息吗?”
“n市警局目前暂时没有放出任何关于袭击者的消息。但是本次事件性质非常严重,袭击者不仅无差别攻击小区居民,造成三人受伤,在警方赶到并进行喝止的情况下仍然继续袭击,又造成在场民警一人受伤。据n市警局透露,此次恶性伤人事件系又一起精神药物致幻所为。”
“好的,感谢前线记者给我们带来的第一手资讯。七个月来,n市接连发生两次因精神药物致幻所引发的恶性伤人事件,我们能够体会到d品的危害之深,尤其是以b毒为代表的种种新型d品。让我们共同抵制d品,避免再一次的悲剧发生。”
“此外,介于此次事件影响之广,导致网上已经出现了许多所谓‘现场录像’的视频,请大家保持理智,不要相信。n市官方已经宣布这些视频均为经过智能合成技术和剪辑的虚假视频,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用来混淆视听的工具。在官方给出明确的公告之前,请大家共同维护好网络的安全环境,不信谣,不传谣。”
闹钟如催命般响起,聒噪的铃声几乎能把人的耳膜震聋。
但是房间内的人一直醒着。江凌尘从电脑桌前起身,摁掉了床头的闹铃,接着拉开窗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老局长在送他出办公室前给他留下的话,令他彻夜难眠。
“所以早跟您说了不要看那么多警匪片。”江凌尘打着哈哈安慰局长。但局长的眉目没有丝毫的舒展。
“凌尘,我当了三十几年的警察。什么事情雷声大雨点小,什么事情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揭开来去深究却能挖出一整座冰山,这些我都能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局长扶着桌子。幽幽说道。“比起什么都不知情的不安,我更愿意去相信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案件其实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这样我们才有努力的方向,才不至于还在原地打转做无用功。”
江凌尘的笑凝在了脸上。“局长,可是即使这两个案件再相似,我们也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表明,它们就是有关联的。警校里也一直教导,凡事都要有证据,不可主观臆断不是吗?”
“所以接下去的事情我不能跟刑侦科的人说,”老局长叹了口气,“小江,你是治安科的,但是我知道,当年你是警校里的高材生,硬实力摆在这里。你们这些年轻人中,也只有你我最信得过……”
“局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局长脸上的皱纹几乎要拧成一团,他绕过办公桌来到江凌尘身侧,宛如线人接头一般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江凌尘能听得见。
青年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低声道,“局长,别吓我。真要按你这么说,那恐怕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我们为什么不上报中央?”
“不是你说的吗?凡事要讲证据。”局长苦笑,“目前这都是我一个快死掉的老头子一个人的臆想罢了,怎么上报?”
江凌尘语塞。
“知道以色列的第十人原则吗?”老人的眼镜后,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几乎能刺穿镜片。他全身上下都衰老了,但是眼神是他唯一还年轻的东西。“虽然这个国家非常混蛋,但是他能在混蛋的同时保证自己不被别的仇家干死,除了他的爹厉害,他自己的第十人原则在决策上也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在十人组成的决策小组里面,对一件大事必然会有诸多不同的看法,如果一般情况下,十个人中有三种及以上不同的看法,那么就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行事;但是……”局长比了个数字一的手势,“如果有一件事情,十个人中有九个人都提出了相同的看法,并且都认为这个看法没有错误,那么第十个人就必须假设,他前面的那九个人都错了。”
“而那第十个人,就必须单独按照他的推论,制定出一项和前面九个人截然相反、并且保证可行的计划,以防不时之需。”
“江凌尘,我想要你,成为第十个人。”
江凌尘一惊,退开半步,“局长,你是想让我单独进行调查?”他干笑,“我是警察,不是侦探,我还有自己的工作岗位呢。”
“我已经让刑侦科成立了这个案件的专案小组,凌尘,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写好调职申请到刑侦科去,我会安排你进组。”
“……可我从没有过重案调查的经验啊,比我经验丰富的人多了去了。”他扯了扯嘴角,对一向稳重的局长突然决断如此唐突而感到诧异,“局长,真不是我推脱,但是这件事情我可能真的办不好,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局长的目光刮过他的鼻梁,就像一把刺刀擦着他的脸上飞了过去,令人不寒而栗。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局长苦笑,“我调任到这里也有两三年了,信得过的朋友当然有,其中经验丰富的人自然也有。但是他们都不合适。”
“唯独在这件事上,刑侦科的人,我绝对信不过。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在刑侦科外、刑侦能力还强的人。”局长步至青年面前,直勾勾地瞪着他,“你可是n市警校2022届的第一名!如果你都不行,那我就没有人可以找了。”
“我不是请求你。我是局长,让一个人调任我还是能作主的,出了什么事责任也都由我承担。”局长低声道。“我知道你家里人不愿意你掺和有关刑事案件的东西,回去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明天我等你的调职申请书。”
江凌尘看看自己手里连夜赶工的调职申请,无奈地笑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再拒绝,那可不光是面子问题了,自己未来的前途肯定也会受限。
走到客厅,他都能听见另一间主卧室里,男人和女人激烈争吵的声音——爸妈对他参与刑事案件一直态度相左,以前哪怕只是涉及到一点点都会引燃火药桶,昨晚可好,他回家把“局长的任务”告诉老两口儿,火药库直接整个炸上天了。
“爸!妈!我去上班了!”他高喊了一声便出了门。
一路上他还在回味昨晚局长和他说的话。无论怎么想,局长的猜测都太大胆了,完全不像是一个保守的糟老头子能够设想出的东西,但是如果真按照第十人原则,推定老头子的想法就是对的,再顺着下去推理,他发现一切竟然真的还能说得通。
袭击者的身份各异,袭击前的社会关系也都很稳定,那为什么会有动机发动如此疯狂的袭击?为什么袭击者之前行迹都十分正常,但偏偏就能突然凭空蒸发?明明袭击者之前没有任何问题,但短短几个小时却突然能变成一头泯灭人性的狂躁野兽?
如果这两件案件都是有人蓄意所为,目的就是为了引起舆论噱头,制造恐慌与社会混乱,但是他们都是幕后主使,真正的“脏活”都是交由这些可怜的无辜者去完成,而他们使用某种手段去控制这些无辜者,比如强行灌入精神类药物使其致幻,那么第一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至于第二个问题的凭空“蒸发”,即使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制造一起目标随机的突然绑架并非难事,唯一的难点就是劫持的地点要躲过监控而已,如果是团伙作案,加上团伙中有人非常熟悉这座城市的监控布局,并有很强的反监控意识,做到这点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说到熟悉这座城市的整体监控布局,并且拥有极强的反监控意识……
江凌尘嘴角上扬。局长是真敢猜。
难怪刑侦科的人他现在都信不过了。
有时候,最了解如何反制某种东西的人,往往是最了解如何去使用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