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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刀和书(1 / 2)

孤王 张花生 1651 字 2022-07-14

“今晚就先这样,”张三黑说着站起身来,绕过篝火后拍了拍单飞的肩膀,“这个帐篷原本是给军中翻译官王大爷的,如今他已离去,而你又成了军中唯一的翻译官,那这帐篷自然就归你了。”

“好生歇息,明日还要随我去一探敌营。”临走时张三黑又是一顿嘘寒问暖,把单飞弄得着实有些不适应,但始终报以和煦微笑,“王大爷身子骨不好,所以这帐篷弄得很是牢固温暖,呵呵……你小子以后可是住的舒服了。”

“嗯……不会扣我钱俩吧?”单飞闻言有些迟疑。

张三黑愣了一下后说道:“独自住一间帐篷,自然是要比普通士卒多花些钱。”

“那要不……”单飞心里咯噔一声,声音小了许多,“免了吧?”

“你小子滚蛋!”张三黑虽然预料到了单飞的心思,可这时还是忍不住踹了一脚,没好气地说道,“这间帐篷不知有多少人眼馋,连一些军官都羡慕想要的,你小子别老是钻进钱眼儿里去!”

“常年在雪山上打猎的你应该比我清楚,温暖的环境在冬天就意味着多出了一条性命。”

这句话的确说到单飞的心坎里去了,听着这话的单飞也不再不依不饶,只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究竟得花多少钱?”

张三黑很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瞪了这个小贪财鬼一眼后便愤然离去,似乎对单飞那爱财如命的性子很是鄙夷。

掀起的帘子灌进一通冷风,很快便被帐篷内的温暖包围、包容、消散,这里的确如张三黑所说十分封密,显然军中对那位已经逝去的王大爷十分照顾,如今这份照顾阴差阳错的落到了军中年纪最小的单飞身上,也不知是不是一种意外的传承。

人往往只有在四下无人时,才会展现出真正的自我。

单飞自然也是如此,在张三黑掀起帘子走后,他呆呆地坐在篝火面前,眼神恍惚了许久……没有故作深沉且平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没有假装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少年的俏皮模样,没有总是刻意地表达出对金钱的渴望。

一些原本在成人身上会显露幼稚,容易让人生疑的举动放在年仅十二岁的单飞身上,便让旁人理所当然地给自己找出理由……一个童年悲惨的,心灵因悲痛经历而扭曲的,变得不害怕杀人甚至嗜好杀人的,如常人般视财如命却又不寻常的怀有希冀的少年,一个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了张三黑的心间,这样的形象似乎很容易让别人去可怜他。

单飞相信张三黑会这么想的,他相信之前的那个老军医,乃至往后军中所有的士卒都会这么想的,单飞不觉得“可怜”是对自己的侮辱,因为在未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之前,一切的趾高气扬都是死人最后的倔强,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够享受尊严带来的快感。为了那一份“可怜”,为了往后军中人下意识地对自己的照顾,有必要的话单飞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表演得声泪俱下,虽然他不喜欢男人哭泣,而且他知道张三黑只会看不起流猫尿的人。

面具戴久了便容易迷失自我,甚至会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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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此时的单飞呆坐在篝火前良久,发愣到篝火渐灭而不自知,黑暗在火焰熄灭间如期而至,许是记忆中让人恐惧的黑暗唤回了单飞的意识,在漆黑的环境中四处张望一番后,单飞凭着夜晚时也不俗的眼力,熟练而又吃力地重新点燃了篝火。

在殇州熄灭火焰意味着迎接死亡,无论是冬天还是野外,单飞突然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其实和在野兽遍布的雪山中也差不多,只不过从面临野兽变成了面临形形色色的人,毕竟有一种说法是: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兽。

记得那本书上如此写道:“人与shou的区别,在于其心灵上人性与兽性的比例。”

也就是说人是有兽性的,是有机会成为野兽的。

这是单飞见到这句话时,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此后深以为然。

想到这时单飞解下腰间那半截柴刀,借着火光凝望着刀面上难以擦去的斑斑血迹。

这是一把看上去十分蹩脚的半截长刀,约莫只有成年男子一臂之长,看上去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它是刀中的侏儒。单飞不记得这半截长刀陪伴自己多久了,只记得自己开始独自在山上打猎时,腰间便一直系着这把断刀。打猎除了剥取猎物皮毛时,其实并没有多少用刀的机会,毕竟没有人会愚蠢到和野兽正面持刀作战,所以或许有些念旧的单飞便一直带着这把断刀……虽然不怎么锋利,但总能割下一张还不错的皮毛,而且在砍砸骨头时十分好用。

如今这把断刀被带到了军中,上面自然是给单飞发放了崭新的朴刀的,但那只适用于成年男子的朴刀,对于如今年仅十二岁的单飞来说,未免太过沉重宽大了些,就好像身上挂着一个体态臃肿的肥婆娘,无论床上床下都爽不利索。于是单飞便固执地留下了自己的断刀,在他心中还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小家碧玉用起来舒爽,好在战场上的单飞很快便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杀法,那就是从不正面交战,而是尽量钻空子去偷袭,所以今日那八个人头,其实有很多都是单飞在双方对战疲敝时偷出来的。

那把断刀也许的确砍不烂厚重的盔甲,但割开蛮人的布衣和他们细腻的咽喉却十分简单,因为人类其实很脆弱,他们没有如野兽般强大且毫不讲理的生命力。

“嗤——”

断刀直直地插入土中,刀柄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兽皮布条似乎在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