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宁六年暮春
阳夹郡,永城外的小道。一身蓝色布衣,背负包裹,腰别葫芦酒壶的少年靠边走着。
刘春走了半天,终于在中午前望见了永城。他拿出折起来的地图,看了看,想了想自己的行程,顿时皱起眉头,紧接着就是一声叹气。三年了,自己倒是归心似箭,可师傅却要自己游历回家,还要绕去东平郡帮他送信。不过一想到马上就到永城了,刘春的眉头又舒展开些。
永城在歆江的两条支流清河与铁芦河的分流处,城北城墙上有栋层层十二阶观江楼。刘春小一些时的梦想就是歆江,据说歆江从北蒙起源,浩浩荡荡流入信朝,又平稳驰流,贯穿几乎整片皇土,从南献郡流入西海。
虽然他现在可能还算不上大侠,但是歆江还是要看一看的啊。
刘春喝了口葫芦酒壶里装的白水,从包裹里取出自己的照身,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入了城。他想直奔观江楼去,可走了半天,肚子实在饿。只好找了个人少一些的酒铺。
“小二,一碟熟牛肉,一碟花生米,三个馒头。”从前些天的不好意思,刘春已经可以不那么害羞的叫菜了。他将包裹放在桌上一侧,以防贼人偷去。习惯性开始听旁边的大人闲聊。酒铺里除了他便是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壮实汉子,在空荡荡的酒铺里谈论:“诶,你知道么,孔雀府的大小姐,今天要在观江楼上抛绣球!接到的人,不管你是谁,明天都能陪玩。”
“这谁不知道,那城主大人也是放心,要是让咱这种遇上了还好说,有贼心没贼胆,若是别个有贼心有贼胆的,嘿。”另一个大汉嘿嘿笑。
“屁,孔雀府护卫,可都是六品,小宗师了。谁敢个?”
信朝各郡领域辽阔,一郡之地比东南边邻居末乱七国的国土都大,大了就有各郡管理都不方便的地界,于是在先皇时在这些地界设立了“城”,封给早先有功之臣作为领地,是为城主,可世袭。一“城”就由城主府和朝中特使城令共同管理,实际上就是城主受爵而城令管理罢了。
菜上来了。
刘春一听这些话,心生不妙。他想知道那什么雀什么大小姐,什么时候扔绣球,又不敢开口,怕自己年龄小问这种问题被刁难。于是草草吃饱肚子,结掉账,就往城北走。
一路上,行人好像比刚才少了些。刘春加快了脚步,可永城到底是座城,城南进城到城北,有三四里。等刘春走到,已是下午。
观江楼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行人坐立各式。模糊看见一个窈窕绿衣女子袅袅站在第四层。刘春暗自大骂,远处观望一番,然后边挤边赔罪,挤到跟前,却发现楼口门神似的一对儿护卫。他只好回到人群外围远一些地方蹲下,郁闷的喝起酒壶里的水,寻思着,一会儿就散了。
那绿衣少女好容易端足了架子,从旁边侍女手中取了绣球。
人群躁动起来,有几个练家子,已经准备好飞身抢球,好秀一出自家本事了。
可世道偏是怪,绣球一道弯月似的弧线,就砸到了低头喝水的刘春脑袋上。
“我就知道。他妈的,刚才就应该远离这是非之地。”刘春再骂,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时候一动,肯定就成为这楼下台上所有视线的汇聚点,所以他得装,让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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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为绣球只是跌在了他旁边的地方,而他恰巧没看见。
刘春的思虑是一瞬间的事,人群里已经有人顺着弧线发现了落在刘春旁边的绣球,一个短衣汉子立马扑过去抱住。
刘春这时赶紧脱身。站得高看得远,楼上的人肯定知道到底是谁先碰了绣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董芝月眼睛都快瞅出来了,从小到大十六年,这永城,谁拒绝过她?董芝月湖一般的眸间满是疑惑的水。“子兰,给那傻子点儿钱,就说今天这是玩闹不做数。”侍女轻笑:“小姐,这天下的彦俊是不少,可哪个会凑这种热闹啊。”董芝月心烦意乱。
罪魁祸首刘春现在刚刚于一处酒楼要了房,美滋滋吃了水果。准备等到晚上。夜观歆江,应该别是一番滋味吧。
盘腿在床,他开始调息,准备修行。
刘春三年前从捉放亭醒来,不久被捉放亭门下两客脉里的道家杨知未收徒,据说这是杨真人算出自己应有一徒,不寻便到。于是刘春内修杨真人《星演》,外修短剑剑法《前前练剑杂感》。有时还喜欢旁听另一客脉儒家陈静缘先生给徒弟们讲学。刘春偷听他的课,是因为他跟以前的教书先生同姓,而且也一样春风一般温煦。书中道理知识什么的,倒是其次。书可以自己读啊。
所以刘春按理说应该算作同修三家,江湖上修两家的不少,却少有这般贪多。这几位门里很有地位的师傅都很喜欢这个孩子,没人对刘春的修行一事有所阻碍。反而有一天陈先生去找了杨真人,询问刘春这般修行对他当真无害吗,杨真人当时神秘一笑:“其他人可能不行,可若是刘春,至少能皆有所成,可成就多大,还得看以后了。毕竟,他也不是惊艳大才。”陈先生放下心来,揶揄道:“不是大才,可最得你心,是么。”杨真人哈哈大笑。
这件事刘春并不知道。他刚开始甚至都不知晓,儒家,也就是读书讲学,也能变成高手,大侠,更不知晓儒生往往一跃千丈,一日千里。
等刘春睁眼,已是夕阳将没。深夜城里都有宵禁,禁止随意走动,只开夜市。所以刘春现在就得出发,等城中灯火尽熄之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