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月余未见,还是奔波劳苦,江成琢此时看起来比以前多了几分沧桑,他将杯子放回几案,从袖中取出一卷布帛,对丘林郅说道:“是做丘林太守,还是做丘林将军,全凭您一念之间,若是您想做将军,孤鸿阁全部的成员皆由您差遣。”
见丘林郅并未接过布帛,江成琢把它放在了几案之上。良久,丘林郅说道:“江阁主真是高看在下了,你这可是要带着整个孤鸿阁与朝廷作对啊。”
“南匈奴就甘心就这样世世代代归顺汉廷?”江成琢重新拿起杯子,细品了一口,“北匈奴虽然还偶尔犯界,但也只是强弓末弩,你们若真没有野心,任其自生自灭便可,主动要求征伐,怕是也别有图谋吧。”
听到这些,丘林郅依旧淡然处之,脸上还是看不出喜怒:“江阁主的图谋以及您与窦家的恩怨,在下并不想参与,还是收回吧。”
房顶上的依然看不到江成琢的正面,但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江成琢的凌冽怒意。他终是站了起来,留下了一句话:“三思吧。”
江成琢走后,丘林郅伸手拿过那卷布帛,展开来看。许久,他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了什么,随后,他走出书房,放飞了一只信鸽。
信鸽扑腾翅膀飞向天空,依然却不能有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样飞远了。
她想要快点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楼相歌,这次相遇算是错过了,好在十日后还能再次相见,依然赶紧调转回头,往桂音苑走去。
“姑娘,你进门都不会敲门的吗?”青燕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就在刚刚她沐浴完还没穿好衣服,依然又一次推门而入。
“敲门便要回答姑娘我是谁。”依然转过身去,等待她将衣服穿好,“那姑娘你一听,我也是个姑娘,岂不是我进来就难了。”
青燕动作很快,穿好衣服她绕到了依然面前,打量着她,轻启朱唇:“那姑娘来,可是要向我学些御男之术呢?”
看着她妖媚的眼神,依然竟有些脸红了,目光躲闪着说道:“我是来说正事的,十日后我要见楼相歌。”
说罢,她又想起了他告诉自己的话,“青风未至,燕无歇时。”
青燕一愣,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她应是与楼相歌相识,但没想到他竟将如此隐秘的暗语说与她。
虽心中略过一丝不快,青燕还是回道:“想要相见,目前只能在这里,十日后日落之前你要先来等候,到时候安排你们见面。”
“多谢姑娘。”依然道过谢后准备离开。
“哎……你……你跟楼大人什么关系啊?”青燕知道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依然一怔,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说,只留下一句:“一位故人。”
短短十日,以日为年。
第十日申时一到,依然便急急出了门,很快来到了桂音苑门口,看着稀稀落落走进去的客人,依然又停住了脚步,心想来这么早进去做什么啊,可又怕去晚了会耽误楼相歌的时间,犹豫再三,她打算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一坐,等快日落了再进去。刚转身,却碰见了往这边走来的青燕。
“正巧,你来了,快随我进去,把这身衣服穿上。”青燕手里捧着一身淡绿色的纱裙,脚步未停,示意依然跟她走。
依然快步跟上,悄悄在身后问道:“换衣服做什么啊?”
“你要见他,就得冒充是这里的姑娘,你看看自己现在穿的这一身红艳的胡服,不觉得太过显眼和不符吗?”青燕说。
走进大厅,其他姑娘们向青燕打着招呼:“青燕,又去置办新衣裳了?”
鸨母见到依然,也认出了她,只当她是又来学艺了,没有作声便由她们去了。
进了房间,青燕拉着依然坐在几边,打开了妆奁,为她画眉点脂,又替她重新梳理了头发,一双巧手摆弄间,袅袅似仙的随云髻便梳成了,挑选了几件簪花插入,再配着一支花胜、一支步摇,将随云髻修饰得更加灵动。
青燕将衣衫递给她,说:“你快去换上,估计他一会儿便该来了。”
依然接过衣衫青燕已经将她推入屏风后,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出来,正准备问,就听见依然不好意思地说:“青燕姑娘,能麻烦你来帮个忙吗……”
想是许久不曾这样妆扮,宽大的衣袖不小心挂在了发饰上,依然怕扯乱了头发,不敢贸然去动。青燕忙将衣袖取下,弄歪的花胜还未扶正,便被跑来的小婢打断了:“青燕,楼公子来了,快出来!”
青燕连忙拉着依然往外跑去,她的房间就在楼梯旁,也许是跑得太快,也许是裙子太长,来到楼梯口的那一瞬间依然踩住了裙摆,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下楼梯。
依然一身功夫,定是不会摔下去的,根本不经她反应,自己的身体便要习惯性地腾空而起,几乎是同一时刻,正准备上楼的楼相歌,将刚抬起的脚轻点台阶,飞身跃上,一把揽过依然的腰,一手拉住一旁的扶手,两人稳稳地立在了楼梯边缘。
楼相歌急促的呼吸扑在依然的脖颈上,他的双眸明亮炙热,她感觉到自己被他的手臂、他的目光锁住,他的胸膛贴着自己,那心跳仿佛密集的鼓点隔着单薄的衣衫落在自己心上,也一同跳得猛烈起来。
青燕见状赶紧把二人推进屋里,又扯了扯不明所以的鸨母,对她使了个眼色,那鸨母忙去招待一同前来的几个士兵,很快大家都收回了目光,各自玩乐了。
一进屋,楼相歌便赶紧关上门,往里走了几步,张开手臂抱住依然,在她耳侧问到:“你还好吗?”
依然点点头,准备推开他,他制止了她的动作,小声说道:“就这样说。”
依然一愣,也轻声说道:“我在朔方太守丘林郅府里看见了江成琢,他来试探丘林郅是否愿意带领南匈奴反汉。”
“那他怎么表态?”楼相歌低沉的声音毫无波澜,丝丝温热气息划过依然耳畔。
“他对江成琢表示并无此意,但是江成琢走后,他写了封信让信鸽带走了。若真的没动心思,便没有必要飞鸽传书了。”依然将头从他的肩上抬起,看着他认真地说,“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他的信是写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