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看着女儿这般情形,心头堵塞。明知她忧心所在,却无法帮她脱离,只能暗自叹息。
这世间因果,本就是一个循环,唯有自己可渡本身!
长街上。
不显奢华却气派十足的马车里,周少柏与父亲对坐在内,面色凝重。
半晌,周焕向来肃杀阴狠的脸微微一变,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儿子,薄唇翕动:“你说有人给你媳妇投毒,若有证据直接法办了那人就是,明明是你自己放走了嫌犯,却又为什么将矛头指于你母亲和祖母身上?难不成你真怀疑她们会对你视如生命的人下手?”
周少柏并不曾继承父亲阴鸷的气质,可正色起来的时候却有种不遑多让的冷冽。
“我不知道!所以,我得试试!”他正视着父亲的双眼中有敬爱亦有执拗,“我不信一个悬壶济世为己任的神医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不问世事的深闺妇人下此毒手。”
“所以,你就怀疑你娘和祖母,两个对你掏心掏肺的长辈?”
“是爹您教诲于我,法度之上无情可讲!况且,我只是试探一二,定论未知。若真是我误会了娘和老祖宗,届时定会负荆请罪。”
周焕没再言语,只是久久注视着眉眼之中蕴含几许痛楚的儿子,回想起江灵薇病危那一日他的失魂,心头一紧。
江家与周家的恩怨明明已被父亲有意掩盖于他身上,本以为那些过往会随着父亲的安葬而流逝于原野,此后再无人提及。
可眼下看来,并没有!
喉间轻动,念及周老夫人那张和善无辜的面容,周焕如锋刀的眉头倏地蹙起一个小疙瘩来。
难道真是您的手笔?若真是如此,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您不惜毁柏哥儿心之所爱都要将旧怨重提呢?
街市上的喧嚷吵闹散不开心头萦绕的愁绪,父子二人再度抬头相视间,气氛却已然平静了下来。
“如此,你下一步又作何打算?”
“像这般一步步将矛盾激化之后就等着时间的‘馈赠’了。”周少柏答的犹如处理公务般无丝毫情感。
“江左丞可知道其中隐情?”周焕深邃的双眼微微半眯起,“不要骗我!”
“许是知晓一些。”
周少柏在父亲审视下第一次错开了目光,倒不是心虚,只是若是解释恐又要牵扯进江灵栀。虽说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但那种“平行时空”的荒唐事只怕说了也是徒增笑柄罢了,不如不提。
周焕自然注意到了儿子状似不经意的闪躲,却也没多做追问,只将身子向后一仰靠在车厢上,语气也淡了许多。
“江尧这个人若说有什么弱点,便是太过重情义,如果他知道自己女儿在咱家遭人嫉恨甚至有人起了杀心,怎么会同意你接她回来?”
周少柏垂着头,视线落在面前那一方绣了绯红牡丹的珊瑚绒毯子上,眼里因不得已而为之的算计生了些许愧疚。
“这一点,爹您今日不是已经帮了我吗?”
周焕面露疑惑,细一思量,方才明了。却原来,他今日因着母亲施压赶来江府捉回儿子这一行也在这小子计划之内。
是啊,饶是江尧再不愿,也架不住他女儿执意跳回这“火坑”。
只是……
周焕静静望着埋首在前的儿子,一瞬间竟生出丝丝陌生感来。
为了查明真相,居然连胜过生命之人都能算计在内,该说铁面无私呢还是城府过深?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似是看穿了父亲此时的想法,仍然低垂着头的周少柏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听在耳中却似赌咒发誓般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