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呈安国的夏天来得格外早,才五月份,乐安城内已经是一片盛夏景象。充沛的雨水与高悬的暖阳催的银镜台前围绕的栀子花早早开放,湿热的空气夹着浓郁的花香撞的方圆三里内的人都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头重脚轻,飘然欲仙。
越是如此,银镜台上的工匠们越发忙碌起来,往年的栀子花都要等到六月中下旬方才盛放,今年却提前了近一个月,打乱了所有的部署安排,为了不耽误吉时,只能加班加点抓紧赶工。正值午时,一旁监工的慕夕霖看着地面上升起若有似无的热浪,一张俊脸皱成了一团,“去再加三桶放凉的绿豆水,风车也让人多拖两台过来。”“是,少将军。”一旁的士兵应声躬身抱拳快步离开。
慕夕霖看着离去士兵刚站着的地面,点点汗滴正在蒸发,心里盘算着再把凉棚的面积加大一倍,风车数量也得再加一倍,“今年的天气这等熬人,只恐皇子择妃生事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了,来抢绣球的小姐各个都身份高贵,马虎不得。”慕夕霖一边想,一边向西边将军府的方向望去,“更何况姩姩也在内。”
慕夕姩是全府上下的宝贝疙瘩,想当年将军府被戏称为‘和尚窝’,六代全是男丁,慕夕姩出生时,将军府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老将军更是只要看着女儿就忍不住眼眶发红,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了个闺女,这种情况直到慕夕姩百日才好转。慕夕姩继承了父母的全部美貌,还自我发展了一下,自小就出落的漂亮伶俐,小脑袋瓜转的极快。将军和夫人并未因为慕夕姩是唯一的女儿而过分骄纵于她,反而让她和慕夕霖一般,读书习武,骑马策论,慕夕姩也算没有辜负父母期望,背诗习武还能上树偷蛋、下河摸鱼,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每当将军夫人想要教训她一下时,她就拿出看家的撒娇本领来,让母亲毫无招架之力。
此时的慕夕姩正在房内睡得四仰八叉,完全不知兄长正在为自己操心。天气太热,少女贪凉,身上只着轻薄里衣,本来就没有系紧的衣带因为翻来覆去也已开了大半,隐约漏出雪白的肌肤,白嫩的小脸因为太热变得红彤彤的,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汇在一起,顺着额头划过浓密纤长的睫毛,沿着眼角滴落,掉在了枕头上。“小姐小姐,快醒醒,绣心坊的伙计把前几日定做的绣鞋送来了,让您试一下呢。”流夏推门而入,一边往冰匣里添冰,一边唤慕夕姩起床。慕夕姩本就因为暑热没能睡熟,一听见流夏的声音,就懒懒地从床上爬起,理了理衣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便歪着不动了。流夏起身去望向自家小姐,只见她小脸上挂着些许不满,乌黑柔顺的几缕秀发沾了汗水湿湿的贴在泛着红晕的脸颊,一双清亮的杏眼因为刚打了哈欠变得红红的,眼底泛着泪晕,似落不落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别人家出一身汗都是狼狈不堪,我家小姐生的美,连汗透了都像是出水芙蓉般俊俏。”
慕夕姩闻声抬眼,流夏已经拿着干净的衣衫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听她夸自己夸得如此用心,慕夕姩的起床气也散了不少,忽而站起调皮的抓住流夏的衣角就往额头上擦汗,“你说我是出水芙蓉那真是一点没错了,你看我这汗都是香的。”流夏边笑边顺势把慕夕姩往澡盆边拉,“小姐快别闹了,那小伙计在前厅正等的着急呢。”慕夕姩伸手探了探水,嗯,凉的,三下五除二地扯下里衣,一个灵巧地翻身便轻盈落入水中,把自己整个人都潜在水里,感到全身的皮肤温度都降了下来,心肺都舒爽了,才猛地从水中抬头,靠在澡盆边上娇憨的冲着流夏笑。“这水是你才吃了午饭就备好的,就怕热了你不愿意。”流夏轻轻梳理着慕夕姩的头发,她七岁时就进了将军府,是将军夫人亲自为不满周岁的慕夕姩挑选的婢女,从慕夕姩蹒跚学步到亭亭玉立,她始终如亲姐姐一般守在她身边,“马上就要过十六岁生辰了,也该稳重点了,当年安续女帝也才十六岁,都开始立国安邦了呢。”
安续女帝啊,慕夕姩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伴着窗外隐约传来乐坊为皇子择妃所排练的新曲陷入了沉思。对于呈安国来说,每年除了除夕、上元和圣上生辰,最热闹的就属皇子绣球择妃了,这热闹的起源,还要从慕夕姩的曾祖父给她讲的故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