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珑带着燕北宁的尸体回到军营，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始终未曾放开怀中的人。

将士们面对这种情形都不敢劝慰，直到狄铮带来最新军情：南朝宫廷内乱，栗太后被人刺杀。

玄珑神色平静地听完后，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平淡的神色下是掩藏不住的浓浓杀意。

“南蛮诸子，格杀勿论。”

南朝宫廷的动荡很快被平息，然而大军内部开始分裂，北朝借机一鼓作气乘胜反击，势如破竹接连大捷，不仅夺回城池，将南朝大军压回关外，更是攻入了南朝境内。

玄珑的探子潜入南朝宫廷，刺探出了内情，刺杀栗太后的人不是蛮王妃与努赤柯，竟然是玄霁！

不知玄霁是如何做到的，不仅让栗太后独宠他一人，更是给了他宫廷权利，让他有机会精心布置了一场针对栗太后的谋杀，只可惜栗太后重伤之下未死，他也被关在了大牢中。

栗太后重伤昏迷，底下的人蠢蠢欲动，努赤柯的势力亦开始反扑，南朝宫廷陷入了混乱的内斗之中，已无人能阻挡北朝军队的铁蹄。

大军逼至南朝宫廷的那一日，努赤柯亲自率人迎接玄珑，栗太后的亲信在一旁痛骂努赤柯是叛国走狗，被努赤柯一剑穿透了心脏。

若说努赤柯之前还心存不轨想与北朝虚与委蛇，等看到北朝军队打到王都时，这点侥幸心思便烟消云散了。

他很是识时务地让玄珑等人登堂入室，甚至留了玄霁一命用来讨好玄珑。

玄珑不曾想过，再一次与玄霁见面时会是在南朝大牢里。

此前两人从未坦诚相对过，他是三皇子时，她是谢玉；他为逆贼，她是玄珑。

玄霁自始至终不曾得知，自己一直以来的暗中对手会是她。

两人隔着大牢的门彼此对视，玄霁那张温润文雅的脸上被刺了南朝刺青，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媚态，只是那双眼睛里，依旧散发着野心勃勃的亮光。

他看着牢外年轻而强大的女帝，熟练地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微微低下身子，单薄的衣领下锁骨若隐若现，“初次相见，原来陛下是这么美的女子。”

玄珑神色不明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为所动，“朕倒不是第一次见你。”

“哦？”玄霁发出一声轻笑，露出惊讶的表情，“陛下曾是我堂妹，或许年幼时见过？”

玄珑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唇，“朕说的不是年幼时。”

“那是？”玄霁微微挑高眉。

玄珑脸上带着淡笑，眼底含着一抹莫名的暗芒，在昏暗的牢中低声开口，“朕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玄霁。”

“你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玄翊，也不是裴宗仪，而是朕。”

“可怜，直到临死前才看清。”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玄霁的脸上缓慢地浮出了一缕震惊，随后这缕震惊慢慢地扩散，最后仿佛见到了厉鬼一般惊恐骇然。

他蠕动了两下嘴唇，似乎想喊出一个名字，然而比他话更快的是玄珑身后那抹青色的身影，一道白光穿透过他的喉咙，打断了他的声音。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双手艰难地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中疯狂涌出，苍白的嘴唇徒劳无用地开合，却只能发出模糊怪异的嘶嘶声。

最后咽气之前，他忽地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几个月前的某个夜晚。

那个雪白长发、身着道袍的男人，曾给他的箴言。

那时他不信命，而如今，那个慵懒的声音再度浮响在他的耳边——

来年来月未至，彼时彼刻犹生。

贫道只不过是在天道上推你一把罢了。

天道……

玄霁用力瞪大的双眼残留着不甘，断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