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趴在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什么时候成了魔王之子,又是什么时候乱了你佛门,压老子一千年骨头渣子都烂没了,还思过。”嘴里骂着,手上暗结日轮印,无数古木拔地而起,然而排山之力又岂是孤木可支,数人才能环抱的古树被大山压得断裂倾倒。
双手再化宝瓶印,大喝一声,行,佛光初现,黄色光韵护住周身,可身体被强行透支的悟道却无法维持住护体神光,不出片刻七窍便有血迹渗出,他抬头看看高高在上的韦陀菩萨,即便心中愤懑,也不想再多说一句,或许他真的就是魔王之子吧,或许他只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的死能化解这场浩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悟道准备赴死的时候,九颗骷髅头串成的一串念珠套住山峰,九世金蝉子的头骨上经文缭绕,天地间一片宁和安详。
韦陀用蕴含无限威严的声音喝道,“大胆,悟净罗汉,你敢阻我降魔。”
悟净大踏步走到悟道身前,“斗战胜佛法旨,命我陪他去东胜神州,身为灵山金身罗汉,我不敢不从。”
“好,好,好,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为何我是菩萨,你是罗汉。”韦陀祭起降魔杵,九条佛法金龙盘旋而落重重压在念珠之上,随后便是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金箍棒横亘在天地之间。
“今天我也让你看看为何我是佛,你是菩萨。”痞里痞气的声音先到,随后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悟道眼前,只见他尖嘴猴腮,一双眼中金光吞吐,身穿金甲,头戴金冠,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身高也只有一米二三的样子。
斗战胜佛冲悟道呲牙一笑,带着毛的双手虚空一托,双臂发力将慈云寺所化山峰丢向空中,紧接着双脚用力一蹬,蕴含无穷的力量的一拳轰向韦陀法身。
韦陀仓促中也只好出拳相迎,毛茸茸的猴爪与城郭般大小的拳头相交却如同利箭穿透败絮,直抵苍穹的巨大法身瞬间溃散化作点点金芒,夕阳洒落,斗战胜佛的身影被无限放大。
悟净扶起悟道,三人坐在一块岩石上,“大师兄,你看看悟道。”悟空从怀里摸出一根卷好的土烟叼在嘴里,手指一撮,一团火苗顽皮的跳动起来,看也没看的道,“没事儿,就跟纵欲过度一个道理,一下把身体力的那点法力耗干了,再消耗就是精血,他也是灵石孕育而生,身子耐操的很。”
悟道不由得苦笑,心说那跟纵欲过度有什么关系,他这师兄看上去也忒不靠谱了点。
悟净好奇的问道,“那他也如你一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悟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倒也不太一样,我是先天斗体,他是先天道体,不过我那老师也真偏心,把三教合一的九字箴言传了他,放心吧,回头他自己用箴言疗伤,几天就能好。”然后又对悟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陪他重走这段路吗?”
悟净挠了挠后脑勺,“大师兄嫌麻烦,二师兄懒,只有我最合适。”
吐了个烟圈,悟空看着天,“那你明白为什么同样是西天取经,我封了斗战胜佛,可你和悟能却只封了金身罗汉和净坛使者吗?”不等悟净回答,他继续说道,“别说什么我比你们厉害的傻话,同样是人,啊,不对,同样是妖,凭什么你们就不如我呢?悟能曾是掌管天河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和我也是不相上下的,只是他看透了看破了,不想争,而你才是真正的懒,碌碌无为。没有一颗成为强者的心,就永远成不强者,在这一点上,你要多学学韦陀,数千年持之以恒,有大毅力者方能正道,所以你们要先学会争,与人争,与命争,与天争,等有实力了,才能有底气选择争与不争。”
“大师兄,所以这次旅途不光是悟道的历练,也是为了磨砺我。”
悟空摆了摆手,“也是嫌带孩子麻烦,你就当是磨砺吧,量劫将起,无人能幸免,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活下去,我和悟能护你一时,师傅护你一时,可我们终究护不了你一世。”说完拍拍悟道的头,“小鬼,你也一样,你身上的事比悟净可多多了,想活下去就要自己努力。”
悟道试探着喊了一声师兄,见悟空点头才问道,“师兄,我真的是魔王之子,末法时代的开启者吗?”
悟空挠了挠下巴,“小鬼,你知道什么是魔吗?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恶念,这恶念便是魔,道家斩三尸证道,斩去的便是善恶以及自我,而佛门则是以佛法渡化心魔,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就是这个道理,你可以是魔王之子,也可以是佛门圣僧,全在你一念之间。刚才韦陀也没有想杀你,只是想用无上法力把你镇压渡化,至于我要救你,是因为我们的想法不太一样。”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杀他?”
“胡说八道,我只是破了他的身外化身,韦陀是注定成佛的佛门护法,别说是我,就是魔王降临也杀不了他。”
“那他,说的话就是真的喽?”
“你怎么老是纠结这些没用的事儿,魔王波旬为什么可以跟佛祖对话,就是因为他够强,送你一句话,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你能做到,是魔是佛,还重要吗?”把烟头弹飞,悟空站起身,随手摘下头上金箍丢给悟道,“把这破玩意还给马遂,顺便告诉他我干他二大爷的,坑苦了老子了。还有,你们不要相信什么狗屁天道,只要拳头够硬,就是这天也能锤出个窟窿来。”
目送那矮小又高大的身影走远,悟道不知道马遂是谁,可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师兄说的那么简单,再回头看看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慈云寺,他忙喊悟净上路,闹出这么大动静,把人家一座寺庙打没了,万一官府找到他们可就糟了。
月上枝头,悟道在一处山洞中无聊的打着哈欠,再看看一旁酣睡的巨汉,微微一笑,今天如果不是他推说睡不着,要打坐养伤,悟净又要熬上一夜,其实他真的很感激悟净,一路上他默默背着行李,每次露宿荒郊都是让悟道前半夜值宿,今天最危难的时候也是不离不弃,有这样的伙伴,真的是一种幸运。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中年文石打扮的人坐到火堆前伸出已经被冻僵的手放在火边认真的烤着,本就不旺的火险些被他身上的凉气打灭,悟道也不说话,耐心的加了些枯枝进去,只是那火苗的颜色却逐渐从红色变为蓝色。
悟道无奈的用木棍拨弄着火堆,“你能不能往后点,火都要让你烤灭了。”
“你能看到我?”文士激动的像是明悟了孔孟之道般胡须都在颤抖。
“我不光能看到你,还知道你是冻死的,聊聊吧,你叫什么,死多久了?”
文士仰头望天,似是在回忆,“我叫解缙,至于死了多久,哎,想不起来多少个寒暑了。”
“怎么不去投胎?”
“我因直谏而死,又怎么甘心投胎,每天东躲西藏只为能再见陛下一面。”
悟道的从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也没有鬼差的概念,何况这个世界中也根本没有鬼差,所有人都是佛教信徒,死后直接道被地藏王菩萨接引道地狱听经化解罪孽后再入轮回。
“后来遇到了个和尚,他送了我一滴能避阴阳的眼泪,并让我把它还给一个能看到我的人,还告诉我作为报酬那个人会超度我魂归彼岸。”说着解缙从自己心口掏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滴捧在手心。
悟道仔细看着那滴眼泪,问道,“那和尚有没有告诉过你这眼泪是谁的?”
“他告诉我这是一个女子出嫁时落下的离家泪。”
“他还留了什么话没有?”
解缙摇了摇头,把眼泪送到悟道面前,一脸虔诚的道,“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把它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