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这个词让悟道愣住了，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把那滴泪水接到手中仔细观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闭上双眼展开神识轻轻触摸她，感受不到任何信息。

“或许应该把她放到胸口，那和尚就是把她放在我的心里。”

把泪水送到胸口，瞬间心头一阵悸动，一位佳人身影逐渐浮现在心湖中，如梦似幻，只见她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朱唇似一点樱桃，静静躺在那里犹如海棠春睡，又似牡丹醉月。伸手轻轻为她理了理鬓边秀发，悟道痴痴的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猛地惊醒过来，忽然问道，“刚才怎么不动手？”

解缙一惊，“你怎么知道？”

“那滴泪在你心中封存千年，我当然知道和尚告诉你的是在我恍惚之际杀了我。”

“或许是太寂寞了吧，我在这玄英洞苦修千年，见过太多妖魔鬼怪，神仙凡人，可他们都看不到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魂飞魄散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为什么不把她丢掉，那样不就可以了么？”

解缙苦笑，“我想尽各种办法都不能让她远离超过三寸之地，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是一种诅咒，一种折磨，好啦，送我上路吧，我想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送走解缙后，悟道不敢再去心湖中去见那个沉睡的女子，她太动人了，让他的心有点慌，有点乱，又有点动。

在玄英洞中修整了三天，悟道发觉自己的身体果然如大师兄所说，皮实的很，招呼悟净整装上路，晓行夜宿不止一日，一座节节挺拔的险峰阻住去路，悟道感慨道，“好一座险峰。”

悟净手搭凉棚远远眺望，“这是竹节山，以前有伙妖怪盘庚，不过都被大师兄打杀了。”

上山的路上，悟道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数次停下脚步巡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夜间露营后悟净早早睡下，悟道则是手结外缚印盘膝打坐，这是九字箴言中感知危险的法印。

夜色中一只黑缨枪悄然无息的缓缓推进，就在马上触及悟道身体时猛地狠狠扎下，呲啦一声衣服被黑缨枪刺穿，悟道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必杀一击，单臂夹住枪杆，手印反转为外狮子印，大喝一声，斗，他本想夺枪杀敌，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却太骨感，黑熊精用力量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悟道的身体被甩出老远重重撞在大树上，然后又狠狠摔在地上，只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断了般的疼。

黑熊精刚想追击结果了对方忽然被一条大汉拦住，“悟净，咱们也算相识一场，莫要阻我。”

悟净颠了颠手中的降妖宝杖，冷笑一声，“又是忘了栓绳那一套吗？这次可别被人误当黑熊打死了，回头菩萨那边我可不好交代。”自从悟空点化之后他的心境有很大转变，唯有自强不息才是自己道，既然前路艰难，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哎呦，数月不见，你还真把自己当金身罗汉了，以为自己是佛祖座下的降龙伏虎不成？”黑熊精也是曾与悟空斗得五五开的狠角色，虽略处下风，又怎么瞧得起悟净。

悟净也不废话，抡起宝杖一招泰山压顶重重砸下，黑熊精举枪相迎，嘡得一声震得竹节山上古树摇动，飞禽走兽四散逃避，都是以力见长的千年修行者，一击之下，高下立判，黑熊精被动防守纹丝未动，悟净却被震得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现在退去，我就当什么都发生，以后大家灵山见面还有个照应。”黑熊精也不敢伤了悟净性命，毕竟谁都知道他身后站着旃檀功德佛和斗战胜佛，金蝉子还好说，最多也就是往佛祖面前告个状，自家菩萨出面认个错，罚他个面壁思过也就算了，可那猴子却不好惹，杀了悟净，以后就别想下山了。

“师弟先走，我随后就到。”悟净自知今日一战有败无胜，可若退去还有何颜面面对大师兄。

悟道实在没力气起身，靠在树上忍着痛道，“悟净师兄，你打不过他的，我不怪你，没必要陪我一起死。”

见悟道不肯走，或者说目前的悟道也走不了，悟净再次抡圆宝杖杀向黑熊精，阵阵巨响声回荡在山谷中，很快他的虎口便被震得裂开了口子，鲜血染红了梭罗仙木，也是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降妖宝杖的怒吟，看来自己的老伙计也耐不住寂寞了，那便战个痛快吧。

一道神光落在悟净身上，伤口迅速愈合，又一道神光落在身上，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加持，回头看向悟道，只见他颓然坐在树下仿佛被抽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眼见小师弟生死未卜，悟净暴怒之下全力施展起疯魔杖法，招招拼命，再次与黑熊精斗在一处，五十余个回合后反而越战越勇，这倒也并不奇怪，毕竟是佛祖钦点的金身罗汉，每天听经修禅，就算再不济也比看守紫竹林的黑熊精根基要稳，何况又有箴言加持。

黑熊精最是油滑，一见落了下风卖个破绽抽身便走，本来两个人目前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悟净真的动了杀心，就在他转身的同时，悟净从脖子上扯下骷髅念珠，抬手一指，九个骷髅头旋转困住黑熊精，随后宝杖狠狠砍下，硕大的黑色头颅滚出老远，一腔热血染溅得悟净满身都是。

结果了黑熊精，悟净连念珠都来不及收，扔掉降妖宝杖大步跑到悟道身前，双目通红的双手把他抱起来，“师弟，师弟，你不要睡呀，你不能死，我们的路还没走完。”

“别，别晃，再晃我真的会死。”悟道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真傻，让你跑为什么不跑，还用最后一点法力帮我疗伤加持，我是佛祖封的金身罗汉，他怎么敢杀我。”

悟道用力咳出肺里的血沫子，“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敢不敢杀你，我只知道如果我逃了，这辈子都于心不安，咳咳，你杀他是因为我吧，会不会有麻烦？”

“会有些小麻烦，但不打紧的，上边还有师傅和大师兄，天塌了，有大个子顶着呢。”悟净是个老实人，不会也不愿意骗小师弟。

“是吗，所以我的天塌了，咳咳，你帮我顶。”其实悟道还有句话想说，以后如果你的天塌了，我帮你顶，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他怕做不到。

“嗯，我帮你顶。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守着你。”

悟道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好累，好痛，和上次韦陀菩萨不一样，黑熊精是来要他的命的，所以下手更狠，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普陀珞珈山紫竹林内，观音大士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不由得眉头一皱，刚要起身就见红孩儿来报，“旃檀功德佛来访。”

观音无奈的道，“随我出门迎接。”

出得洞府，只见旃檀功德佛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见过旃檀功德佛。”观音双手合十见礼。

“见过观音大士。”金蝉子亦是合十见礼，“我此番前来想必大士已知缘由。”

观音怒目道，“若不严惩，我颜面何存，功德佛此来是想与我同行否？”

金蝉子微微一笑，“我曾听过一个故事，一家富人喜养狗，却不喜栓狗，某日此狗当街咬人被穷人打死，富人遂报官，然而官判穷人无罪，不知大士觉得有理否。”

“旃檀功德佛果然能言善辩，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不知功德佛觉得有理否？”

金蝉子面色一沉，“慈航，你莫要忘了悟净乃是我的弟子。”这句话说的极重，即点破了慈航道人叛道入佛的往事，也点明了自己如来二弟子的身份。

观音沉吟良久，“我们都知道他是末法时代的开启者，魔王之子，将他扼杀在摇篮中不好么？”

“一个时代的开启，从不会因一个人的死亡而终结，他死了，还会有其他人，他活着，我们还有一线生机，既然佛祖并未明言此子未来，那咱们就各凭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