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的很重要吗?”季君看向窗外的高楼、车流、人潮问道。
“当然重要!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活着才能和老婆孩子待在一起,活着才能吃到想吃的东西,死了就啥都没得喽,连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赚的钱都带不走,死有什么好的?”男人说。
“是呀,活着真的挺好……”季君倚在车门上小声说道。
“就是这个季节不太好,路上开到哪都有一股那个什么味道……嘿嘿……”男人呵呵的笑起来。
“那是石楠花的味道。”季君说。
“就是路边那不高的小树么?每隔几米就有一棵,花是挺漂亮的,就是味道太怪了,我们男人自己闻了都受不了,你说是吧?”男人说。
季君缄默不语,看着窗外在路灯的照耀下,一朵朵小小的洁白的石楠花,他想到如果自己有幸投胎,下辈子一定要做一棵石楠树,矮矮的小小的,还要生长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花开花落日升日落,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地过完一辈子树生。
“小伙子有心事?”男人问道。
“不,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下辈子,自己要做一棵石楠树。”季君说。
“其实当树也挺好的,不用为吃穿用而苦恼。”男人说。
“也不用在乎周围人的看法,自己活自己的就好了,自由,自在。”季君说。
“是呀!”男人赞同道,“快到了哦小伙子,你是要在哪停,上桥么?还是在桥下?”
“给我丢在桥下就行了。”季君说。
“你知道嘛?”男人看着后视镜中的季君嬉皮笑脸地说:“它要来了。”
“它?”季君满脸疑惑。
“到了,二十五块钱。”男人猛地刹车说道。
下了车,季君站在白河路大桥的桥尾开始缓步向上走。白河,是东江省的母亲河,也是颜川市的母亲河。白河路大桥是连接颜川市南北两个地方的重要交通枢纽,全长一千五百多米,自季君来到颜川市以后还是第一次走路登上这座大桥。大桥两边分别设计了留给电瓶车和自行车行驶的道路,季君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上走。
越往上走,风就越大。季君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被风吹的有些打颤。他扶着栏杆,一边眺望桥下的景色一边走着。河坝、河坝上的路灯、河滩、河滩上的照明灯、还有河岸边的杂草以及停在河边的小船和河中央正在作业的大船。
这些大船在河面上是捕鱼的吗?还是捞沙子?他们是一年四季都生活在船上吗?如果是的话,他们会感到寂寞吗?他们会不会有不会游泳的人?万一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河里了怎么办?季君带着满腹疑问缓步向桥的正中央走去。他先是望向黑压压的河面,然后背靠在栏杆上,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打算给自己点上,可是桥上的风太大,打火机打了几次才把烟点着。迎面全是堵在桥上的汽车,还有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以及寒意很重的晚风。
季君看着面前的一辆辆汽车,有开着奔驰的男人,也有开着大众的女人,还有一辆玛莎拉蒂特别抢眼,被车主贴上了粉红色的车膜,季君盲猜应该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开的车,果不其然,车主打开了车窗,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女孩正看向季君这边,季君礼貌地报以微笑,那女孩一只手伸出窗外,对着季君做出手枪的姿势,然后开火,“啪”!季君被打中了!女孩吹了吹枪口,示意击杀完毕。
还有一个开着本田的男人,那男人也摇下车窗看向季君这边,季君做出手枪的手势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啪’!季君又被打中了,这次脑浆飞了出来溅了本田车主一脸。本田车主嘴里咕哝了一句,估计是骂季君神经病,然后关上了车窗,季君耷拉着脑袋还没从死亡的状态恢复。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喝骂声,原来是追尾了,两位车主下了车理论起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这时他们的目光全部都被季君所吸引,因为季君翻过桥边的护栏,站在外面,这下堵在桥上的各位车主应该明白了这位小伙子站在桥上是想要干什么了。
季君转头看了一眼,粉红色玛莎拉蒂女车主摘下了帽子拿在手里,对着季君不断挥舞,正给他加油助威。本田车主又打开车窗,已经把刚刚一脸的脑浆擦了干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季君。奔驰车主嘴里叼着烟,不时还吹出几口烟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季君。。
“看什么看,老子就是要自杀。”季君看着这些人嘴里淡淡道,当然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季君看着桥下,本该被黑暗笼罩的河面此时正散发着白色的微光,河水在微光的照耀下正逆流而上,荒芜的河岸也不例外,微光所及之处充满了生的希望,石楠花在河岸的每个地方盛开着,美丽的白蝴蝶也在翩翩起舞,季君不禁唱出了那首德国民谣《erika》:“石楠丛中绽放着一朵小花,她名叫:艾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