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人要疯了,你拉我扯,鬼哭狼嚎,磕磕绊绊的往前冲,想要摆脱这群东西,然而一群一群的蚂蚁,已经从他们的脚上往上爬,大腿、腰背、肩膀、甚至脖子……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一里开外的三人脚下一空,哪儿来的怪叫?不对!有人!
莫老头在后头,将一切瞧得分明,气笑了,拽紧绳头,大步上前,用力拍打。
掰直玉子两人,分开孙薇薇与谷善兮,“都闭嘴!那是穿山甲!”一个使劲儿,拍掉他们身上的蚂蚁,“再叫,蚂蚁就钻进嘴里了!”
……
待七人都冷静下来,已经是半刻钟后。
莫老头帮谷粲兮包扎好伤口,“伤口看着大,但不深,只是被它们的甲片划到了,有些疼,别用大力。”
俩孩子一抽一搭的,委屈巴巴,尤其是之前看起来最为镇定的谷阿粲。
莫老头耐心解释,“你们是遇到了一群穿山甲,它们估计在掏蚂蚁窝找食物……”
说着说着,他想起第一声救命,语气严肃,“刚刚,是谁最先喊的?玉子?”
玉子握拳掩饰,眼神虚晃。
莫老头看他,眼里多了一层其他的期待与严厉,“玉子,你是家中独子,自小备受宠爱,可你也别忘了,将来,你更是我原国的军人。”
玉子姓安,全名安玉常,十二年前,安老爷子——军中的千夫长病死边疆,唯一的儿子前去顶替,也就是玉子的父亲。
安老太太哪里受得住,将唯一的宝贝孙子视若珍宝,就连每年只返乡一次的儿子想严厉教导,她都不让,千方百计地让玉子衣食无忧、逍遥自在。
玉子悄悄立直腰,军人?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将来太沉重,有奶奶护着,父亲健朗,他不愿意想。
莫老头却目光如炬,少年时期的躲避,大多是因为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他递出一只短铩,“你看它如何?”
这东西烫手,“……你,您,给我的?”
莫老头点头。
拿起武器的少年,喉结滚动,忽然觉得肩上重了不少。
谷善兮几人七倒八歪,互相靠着。邓石有些羡慕。
谷粲兮的眼泪早就干了,摸着包扎起来的地方,小萝卜头忽然记起,有过一位百族大叔说他胆子小,得进山练练,小脸忽的赧红。
“哼,胆小鬼。”
!最讨厌的谷善兮!谷粲兮闭起耳,走近邓石,拽起他的手。
呵!谷善兮抱胸,面色不虞,“还走不走了?”
八人重新出发,除去两姐弟,五人轻松许多,也许是因为刚才闹过一阵了,也许是因为天色大亮,总之,山林里的一切都可爱起来。
孙薇薇摘了不少野花,给谷善兮瞧,被打发了。
刘蓼儿在记一些草药的位置,想下山时再来取,专心致志。
前头的玉子,走上几步就看一眼手里,人竟比从前的弱书生模样英俊许多,他也不管后头时常飘来的“给我看看呗”,“你会不会用?”“我爹也有一只,我都没摸过……”
脚下的路越走越高,衣衫逐渐被浸湿,风光也更甚。
巨石嶙峋,玉子周身的力气却仿佛用不完,最先登上茅山山顶。邓石咬牙,手脚并用。
伴着加速的心跳,谷善兮喘气,也站上顶端。一把抓回欲怀古望今的安玉常,与邓石合力,将剩下的两姑娘也拽上来。
莫老头则一手一个,八人短暂休整。
“哇,好美啊。”孙薇薇坐在一块临崖的石头上感慨。
晨雾将散,余韵缠绕绵延的山林,光线照耀到的地方皆被晕染成翠、化翡,飞鸟斜行,蓬勃的生机自大地破壳、生长,从树尖燃起,恬淡、壮阔、古老三种力量交融心间。
谷善兮的胸腔里皆是这沁人心肺的气息,倏然间,心神俱宁。若有此景伴余生,谁人还问世间难?
莫老头放下水囊,眼里却是另一片山川。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啊。他无声大笑,“临高台,望天衢。飘然轻举,陵太虚。携列子,超帝乡……降彼天涂,颓窈冥。辞仙族,归人群。怀忠抱义,奉明君。任穷达,随所遭。何为远想,令心劳。”
北方曲调,声线浑浊,豁然中余韵萧萧,叫七人听得悲怆、入迷。
群山染上金辉,他们似乎看到了史书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贤者大将,于是,国祚百年,群山不改,生民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