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到她的一瞬间,林寻白就知道,此事无关香艳。
“我去修车了。”他回道,“今天开过来的时候,感觉刹车有点不对劲,怕明天还要上路,所以赶紧去修了。”
“小林导游真敬业啊,不拿钱的活还干得这么积极。”她眉梢一弯,像是在笑。
林寻白配合地跟着一起笑,“应该的,应该的。”
萧侃点点头,人坐在床沿,悬着两只脚,去够床尾的拖鞋,林寻白瞧她要走,连忙弯下腰,替她把鞋拎了过去。
比半夜修车还积极。
萧侃套上鞋,晃了两下,突然问:“你单身吗?”
“啊?”
“我单身,你呢?”她又重复了一遍。
林寻白不明所以,又不得不回答:“单、单身啊。”
“那就好。”
好……好什么?
他更懵了。
萧侃把鞋一踢,又躺回他床上,“我今晚睡在这里,你再随便找个床吧。”
不得不说,她行事诡异,却还有点道德底线,闯进男客房睡觉,还先问对方是不是单身,早知道他就说自己不单身了,“那……我要不是单身呢?”
“那你就去睡大厅,我那个房间窗户漏风,太吵了。”
“……”
不敢离她太近,林寻白提上背包,跑去最里面的一张床。他是住过大通间的人,并不介意房间里有其他人,可那个人是萧侃,感觉就不同了。
不是因为性别,而是来自雇主的压迫感。
“萧老板,可以关灯了吗?”
“嗯。”
“萧老板,我可以玩手机吗?”
“嗯。”
“萧老板,窗帘要拉上吗?”
“你破事怎么那么多?”
林寻白不敢动弹了,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他听得出来,萧侃并没有睡着。
假如她是真的嫌吵,大可以找老板换房间,查完岗还赖着不走……
难不成她是害怕?
不,他当即否定了这个答案,胡导说盲尸的时候,她可是面不改色地吃完一整碗羊肉汤,还和他讨论逻辑问题,根本没在怕的。
能让萧侃害怕的,恐怕只有找不着壁画吧。
横竖也不太困,林寻白索性翻身,面朝萧侃的方向,“萧老板,你是不是在想沙雪的事,担心线索断了?”
黑暗中,萧侃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骂人。
“你真觉得五六岁的孩子会记事吗?”他又问。
萧侃终于回他了,“还记得你在古董滩说的那个故事吗?”
“唐朝公主去于阗和亲的那个?”
床板咯吱响了两下,她应该也翻了个身,“当年华尔纳盗壁画,用的是胶水,只粘走壁画的上层,所以那些壁画最终都没能留存下来,而沙卫不一样,按你表婶的说法,他是把整块壁画挖走的,《得眼林》有八十公分长,一个人带这么大一块壁画,肯定行动不便。”
林寻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当初不正是因为沙卫一时带不走壁画,才把画埋进沙漠,引发出后续的一切吗?
“他是趁着雪夜盗画的,那时节,敦煌的气温应该在零下二十度左右,他一个人能挖多大、多深的坑?”萧侃反问。
“这……”
“七天七夜的沙尘暴,把整支和亲队伍都掩埋了,然而只要有风起,就会吹开一层沙,露出埋在下面的古董,经年累月,把那里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古董滩。壁画被盗已经二十五年了,假如画真在沙里,早该吹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他撒谎了?”林寻白怔怔地瞪大双眼。
“沙卫是护林员,专门在千佛洞种树,种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防风沙么,他应该很了解敦煌的风有多大,随手埋进沙里必然藏不久,而藏不久的东西,不如不藏。”
“那他带警察去找画……是一个幌子?”想到这里,他猛然起身,“如果沙卫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交画,那么所谓的取赃其实是他为了逃走而找的机会?”
萧侃枕着一条胳膊,盯着上铺的床板,“假如你是他,铤而走险干了件大事,被捕后又准备逃亡,最不可能丢下的是什么?”
“他女儿!”
“他只有沙雪一个亲人,又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哪怕他最终死了,没能达成目的,也一定会有原本的计划。”
林寻白算是彻底明白了。
明白了她坚持找沙雪的原因,也明白了她自信的来源。
“萧老板,你真聪明啊,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是吗?”萧侃淡淡地回了一句,扬起的尾音像一根拉紧的弦,手一松,箭就飞了出去,“我还以为你一直把我当傻子,觉得我人傻好骗,可以随便敷衍。”
“……”
“睡吧,车都修好了,还有什么睡不着的事呢。”
林寻白是真特么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