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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绝尘而去,细细的轻雪结成小帘,隔绝着他的身影。
兰璋望着离去的车驾,半晌未动,眼帘微垂,静静地立在雪地里。
她的身形修长而清瘦,雪如轻絮压在她的肩头,好似要将少年的肩背压垮。
“公爷。”
高福迎了上前。
他将油纸伞打开,撑在兰璋的头顶,温声劝慰:“这雪下得有些大,不妨在酒馆里小坐一会儿,马车等会儿就到了。”
兰璋喉尖微滚,咽下苦意,少顷才应道:“哦。”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段从琚。
若是回了杨府,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若是真遇上了段从琚,对上他那一张冷脸,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兰璋眼帘低低地垂着,敛去眉底的抑郁,抿着苍白的唇往酒馆里走去。
马车辗过积雪的辘辘声在身后响起,经过兰璋时,忽地停了下来。
“璋儿。”
车轮重重划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刺耳而尖利,险些扎破耳膜,兰璋闻声立即回头,一把拨开挡住视线的高福,微睁大眼,“哥哥!”
青灰色的厚重帘子被檀木折扇挑开,露出里边人的儒雅俊容。
他透过车窗侧目望来,长如缎的乌发用玉冠束起,暗紫的长裾绣着竹纹,雅致清韵。
看见来人,兰璋跑上前的步子微顿。
她站定在原地,眼帘垂下,拢拢大氅状似平静,“怎么是你?”
姑父,为什么会来到江陵?
杜蘅还是和往日一般温和,一双俊目定定望着她,满是对小辈的呵护纵容。
他唇边含笑,慢道:“伯府有一处在江陵的田庄,恰值休沐,我正巧前来看看。”
“哦。”
兰璋对他的事向来都没有兴趣,她现在只觉得心里头难受,低头习惯性绞弄衣角,道:“那姑父先走吧。”
杜蘅没有走。
他放下折扇,掀开车帘探出身来,步下马车慢慢向兰璋走近。
玄色长靴在视野里出现,兰璋愣愣地抬头,忽感脸上一凉,是杜蘅正用帕子拭着她额头上的雪粒子。
他的眸光如他人一样温和,注视着兰璋,轻声责备,“怎么在雪地里站那么久,也不怕着凉。”
兰璋不习惯别人的贸然接触,后退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别过脸道:“谢姑父,我自己会擦的。”
杜蘅也不勉强她,慢慢收回手,将帕子扔在地上,“跑来江陵怎么也不见你说一声,你要去哪儿,姑父带你去。”
反正马车还没来,兰璋没人接,她看了一眼杜蘅的乌木马车,道:“那就劳烦姑父送我回杨府上。”
“杨府?”杜蘅微微讶然,笑道:“杨家家主,可正是我的故交呢。”
——
今日杨府正好设宴,杨家家主一见杜蘅顿时激动得不得了,握着他的手道:“自从你被调任回京,我就再也没见过你,杜贤弟此番登门,可是为了见我?”
杜蘅拱手一礼,温和回答:“顺路将家里的小孩送过来,就不叨唠杨兄了。”
他刚准备走,杨家家主忙拉住他,热切道:“多年未见,不如今日小酌一杯,正好叙一叙,祛祛寒。”
在杨家家主的恳切邀请下,杜蘅只好点头,杨家家主又看向兰璋,笑着说:“这位小友今日怎么没跟我那侄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