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公说着顿了顿,“可在那样的奴役之地下,他依然得到了拥护,太史父觉得,那是偶然吗?”
先生悄然转身,眺望远方,“那此事君王可知?”
“轸儿现下并未可知,而安插在北境的眼线早已被拔掉,太史父可知我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先生捋了捋胡须,“是他。”
司徒公点了点头,道:“他故意放出了消息,不日就会传到平京,到那时王师铁骑一踏,战争便无法阻止了,手心手背皆是肉,太史父趁早离开也是好的,毕竟那孩子。。。。。。也曾是你的学生。”
先生只是皱着眉,没有应话。
司徒公拿着茶杯,苦涩地笑了笑,“我近来常常梦见平儿,他还是那样年轻,唤谁都叫哥哥,只是谁跟谁不是兄弟,谁与谁又不是叔侄呢?”
司徒公说完起身行了拜别礼,道:“人生无常,此生还能与太史父再饮一盏茶,已是无憾了!只是往后山高水长,再见不易,老朽便在此作别了。”
话落,一阵微风吹进凉亭,吹散了飘荡着的茶香,司徒公上了来时匆匆的马车,又匆匆地去了。
先生望着司徒公远去的马车,叹息不已,转身进门却看见姬曦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先生忙去扶起他。
姬曦更咽着说:“先生,十一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从来没人敢提起他的名字,没人敢说起他在哪里,我也不敢问。。。。。。”
先生点点头,“曦儿,你的心,我能明白。”
姬曦抬起那一双清澈见底,此刻却染上了红晕的眼睛,“这十一年来他所受着的一切,都是我欠他的。那可是北境啊,严寒酷暑,风沙迷障不断,连太阳都见不上几回的荒漠,就因为那个可笑的预言,他为了我在那里呆了整整十一年!若此事换了我,怎能不怨恨?”
先生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曦儿,预言不是因谁而存在的,因为预言就是存在本身,哪怕没有这个人,它也是存在着的,你明白吗?万物都是天地之间的棋子,棋子若没了,便会有新的棋子代替它的位置,这本就不是你的过错。”
姬曦沉下头,“可起源是因为我,他若是想要这天下,我会毫无顾虑给他,横竖都是我欠他的,可我了解他,他那样热爱自由,憎恶这世上三六九等的规矩,他绝对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就随便牺牲别人的性命。”
说着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他说过,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先生沉默无话,若有所思。
姬曦渐渐从悲伤中舒缓过来,院外桃花灼灼,到处弥漫着似有还无的芳香,突然来了一阵风,惹得马车铃“叮当”作响,马儿也开始躁动不安。
天,暗沉了下来。
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是该走了。曦儿,我相信他,也相信你。可有些事情是现在的你无法决定的,人生在世,唯有把握,此心而已。”
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胸脯。
霎时间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姬曦伫立在院门口,看着先生上了马车。
马车一摇一晃,渐行渐远。
灰色的云层阴阴的向遥远的天边延伸,林中传来几声鸟鸣,清风迎面,一切如常,像是先生他们从未住过这儿一样。
姬曦看了看身后的房屋,便牵着马,悄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