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交,有德就开始张罗着请建平和立柱喝酒啦。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啥心态转变的如此之快。前段时间还在满世界告他,现在却要主动邀请他成为自己的座上客。他想来想去,想了两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一来是给了名额,确确实实给了自己甜头。二来,可能是因为亚军和苗苗的关系,也在无形中影响着自己的判断。
不,他能接受“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他决不能接受“日久见人心”。
咳,管他呢?无论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看在苗苗的面子上,自己的苗圃能开起来不就是喜事一桩吗?这么好的事情人家弟兄两个给自己办了,不请人家喝个酒也说不过去。
别人都说“一酒解千愁”,但有德的酒还没喝,就先来了个愁把他给难住了:喝酒得有下酒菜呀,自己平时糊弄一下怎么着都能过去,但这次很明显是正式的请客,就是人家愿意自己还嫌丢人呢!但,请谁来帮帮自己呢?
他首先想到了娟娟妈。一来她和自家关系好,请起来也好请些;二来她在亚军上大学的升学宴上,炒的菜香得邻里都夸,请她来应付三两个人的小场子,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但只请她来,庄里难免飘出些风言风语,毕竟根元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所以他又准备把来喜喊来作陪,到时候顺带着把来喜婆娘一叫。到时候,就算有闲话,也不会是男女间的那些鬼风啦。
这样一来,娟娟妈成了他请的第一个人。有德准备了两瓶“金徽五星”,提到了根元家,一番“来就来了,提啥东西”的谦让,还有“都是一个庄里人,谁还没个难住的时候”的理解,娟娟妈便欣然应允了。
菜单一列,有德心里有了底。摩托车一骑,不到半天就置办清楚。从街上回来,顺带着请了来喜两口子。同样的酒,同样的话,有德觉得好笑,撂了句“你们两口子要早点到,毕竟人家是村长嘛,宁叫咱等人家,可不能让人家等咱”就出了门。
不到六点,有德家厨房的烟囱一冒烟,建平就披着大衣坐到了堂屋的炕上。
“天黑不出门。有德啊,我提前到了。没问题吧?”建平盘腿坐在炕上,随意地开了句玩笑。
“没问题,恨不得你们下午就来呢。那样咱们喝得时间能长一些!就是菜还没好,得等一等。你先凑合着喝点茶!”有德捣鼓着电火炉,拆着新买的茶壶和茶杯。
“喝茶好哇,‘红尘万丈一杯酒,千秋大事一壶茶’,先茶后酒,这是必走的流程嘛。”建平往茶壶里抓了一把茶叶,把火炉拧到了最大。一时间,茶壶里的水开始噗呲呲地响开啦。
“你还会拽得很。小的时候就你学习差,现在村长一当,肚子里倒是墨水不少了,敞亮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有德把火炉拧小了一格,他怕拧到最大容易烧坏。
“哪是我会说呀,这不是跟着乡长喝酒喝多了,也就把他的这句口头禅给记住了,其实说的啥我也不懂。我就知道茶喝多了尿多,酒喝多了头疼。哈哈哈。”建平盯着冒气的茶壶,缓缓地笑道。
“你算是说了句实话。要不是你给我办了事情,我到现在还觉得你是个酒蒙子呢!哈哈哈。”话一说出口,有德觉得有点失礼,毕竟是在自己家,还是自己喊的人家来喝酒。这种话无疑是打人家的脸嘛。所以,说完他便偷偷得瞄着建平,看他有啥反应。
“是啊,在你这儿能喝顿酒也是不容易。在别人家喝酒,别人是好话不断,在你这儿喝酒还得挨你的撅。但,我是不在乎的。当村长这些年,骂我的绝不止你一个,只不过有的人在背后骂,只有你在我面前骂。自古明君身边都得有个谏臣嘛。不这样,当官的人怎么能进步呢?”建平说得蛮不在乎。
“哈哈,说得好听,只希望村长大人肚里能撑船,能不计前嫌,我就算烧高香喽。”有德开玩笑道。
“你这个人啊,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好不容易上你家喝次酒,从进门到现在,没听到一句好话。要不是我皮子厚,被人骂惯了,换做别人早都摔门而出啦,谁愿意受你这冤枉气?”建平了解有德的脾气,人好心不坏就是嘴硬,所以也不介意。
“好好好,村长大人,你先喝茶,我挑好的说给你听。”有德端起翻滚着的茶,倒在了建平的杯子里,往他眼前一推。
“村长来了呀。油壶喧好了。罐罐茶配上油壶喧,味道能多香一半哩。”娟娟妈端着新烙的油壶喧进来了,放到建平面前的炕桌上,给建平热情地打着招呼。
“哎呀呀,娟娟妈烙的饼子肯定好吃嘛,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夏天的花嘛。哈哈哈。”建平眼睛瞅着娟娟妈,脸上堆满笑。
“村长真会说笑。我一个土里来土里来的村姑,能有什么好看,做的吃食又能好吃的哪里去呢?要说好看,还数你家的我嫂子里,穿件衣服那就像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哩,人家都说嫂子像范冰冰呢……”娟娟妈脸上害羞,但嘴上的恭维不停。
“哈哈哈,人靠衣裳马靠鞍哩。那是我家苗苗衣服买的好,毕竟苗苗在西安待了几年了嘛,眼光多少还是有点同步大城市的嘛。不过话说回来,我家那口子她要是范冰冰,我就是李连杰喽。”建平一边称赞着苗苗,一边开着玩笑。
“哈哈哈。你要是李连杰,我就是周润发。”有德感觉建平还不知道苗苗已经来兰州的事情,所以他也跟着开着玩笑,在心里想着要不要把苗苗已经到兰州的事情告诉他,顺便探探他的底,看他对亚军和苗苗的事情的态度。
“苗苗那娃娃,从小就漂亮,现在去了西安,见了大世面,就更漂亮了,连他妈都打扮得像城里人呢。都是渭河的水,怎么西安那边的就比咱们这儿的更养人哩?”娟娟妈不知道有德的想法,所以一个劲儿地顺着建平的想法。
“是啊,我这也是想着让苗苗在西安找个对象,干脆就扎根西安在那边生活,当个正宗的西安人。虽说咱的娃是打工的,有那个漂亮的脸蛋儿,再加上跟着我的那份机灵劲儿,我相信日子也一定过不到人后头去。这就叫父母之命,孩子的运啊。”建平嚼着嘴里的饼子,嘴皮子吧唧吧唧地想着,看得出来他很得意。
是啊,天下哪个父母不都是这样的吗?只要儿女有出息,他们脸上就有光,比当官、有钱还得意。
“是啊,我家娟娟就没有这个好命。虽然上大学了,但是形象没怎么变,一心扑在学习上,不知道啥时候能寻个婆家,要是能向苗苗那样出脱就好了!”娟娟妈面露难色,但从内心里是真切地希望村长和有德也能夸奖娟娟的。
“是啊,女孩子念太多书不好。书读再多,也是给男方家读下啦。不像我,早点打发出去挣点钱,比啥都好。”建平说得很直接,感觉不容置疑。
“屁话。我看这两个娃娃各有各的好。娟娟读书有读书的好,虽然现在还没挣钱,但是书读到自己的肚子里,谁也抢不去,往后钱也不少挣。依我看啊,苗苗就是被你的‘父母之命’给害了,早早地出去打工,要是好好念书,绝对也是个上大学的好苗子。”有德听到建平的歪理,气不打一出来。一方面为娟娟正名,一方面替苗苗惋惜。
“要是两个娃娃都好,给你当儿媳妇你选谁?”
说着,立柱从门里跨了进来,嬉笑着把问题抛给了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