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路上再没有出什么岔子,胡方树大约十一点半回到了家中。
母亲见到了家门口才停下车子的胡方树,除去身上有点泥浆以外没有什么异象,心里的不安放下了不少。
笑着迎了上来,胡方树支好车子:“妈!我饿了,饭好了没有啊?”母亲:“好了,好了,这就装饭,今天早点吃饭,你大在西屋呢。”说完母亲就去准备饭菜。
进了西屋,摆在门口的脸盆架上的盆里有现成的水,拿起毛巾洗了洗脸。胡小爹坐在桌旁抽着自己卷的旱烟:“都卖完啦?”胡方树:“都卖了,一个没剩。”胡小爹:“不孬,嘿嘿”。
说话之间,一家人端饭,端菜,一会就准备停当。胡方树说了句:“我马上就来。”说完出了家门往堂屋后边跑去。
胡方树又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一叠人民币,将钱递给了父亲:“嗯大,这是今天卖的地蛋钱。”胡小爹接过钱,大概数了数,感觉不对。又认真的数了一遍:“小勇,你卖了这么多钱?”胡方树:“是啊。嗯大,你走了之后只剩我一个卖地蛋的了,我看人多就又涨了价,人家也没说什么。”说完有点小得意的等着表扬。
母亲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大,小勇卖了多少钱啊?”
胡小爹:“卖了五十五快。”母亲:“啊!比你卖的还要多!”有点怀疑又说道:“你一车不是才卖四十三块钱吗?”胡小爹:“我的比他还多四十斤呢!”
大哥胡方森接过了话题:“会不会早上称错了?”胡小爹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跟你妈称点地蛋还能错了?多了你以为你大兄【这里的大兄为:哥哥称呼不是最小的弟弟用语。地方习惯】能拖得了,还下了雨?”
胡方森嗯了嗯没有说话。
胡小爹看着胡方树:“你怎么卖的,涨价涨了多少啊?”
胡方树:“我大的五毛一斤,小的四毛一斤,我就涨看看的,那几个买地蛋人也没还价就买了。”
胡方森:“那也不对啊?按照价钱算,大的六十斤,五毛一斤卖三十块,小的四毛一斤,六十斤能卖二十四块,一共也才五十四快钱。你分秤没少了不说,还多卖出一块,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看到大哥胡方森转眼间把自己帐就算好了,胡方树心里也有点佩服。
“大哥,你忘啦?昨天你为了一个小地蛋跟人吵了一架,还没做成生意,边上那个摊主不是教给我们了。”胡方树说这话一点也没注意大哥脸色不好看:“我卖地蛋称秤时候少一二两,如果买地蛋人像昨天那人一样,买好了还要再拿一个,我就是送给他也不会亏了。”
胡方森:“那你钱怎么多了?”一副抓到把柄的样子。
胡方树:“今天买地蛋人,没有一个买完又多拿的,我想送一个都没来得及,刚收好钱人家就走了,马上又有人买,我也就没追着送。”
胡小爹:“你看少了秤也没事,接着就都少人秤了?”胡小爹板着脸问了儿子一句。
胡方树心中害怕了起来,事实上,他看到少秤也没关系,并且马上卖完就要走了,差不多每一笔都少的,不然那里能分秤还多了二斤多,这事要是承认了,不要看今天卖多了钱,被父亲骂几句是轻的,多数还会被踹上几脚。
现在的人诚实都是深扎在根子里的,缺斤少两可是丢人的事情,政策又刚允许自由买卖没多久,实在的农民还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看到胡方树紧张的样子,儿子不大,今天又很辛苦,胡小爹心中不忍:“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这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吃饭吧。”
虽然是发狠,但是在胡方树听来,就是天籁之音了!知道今天是过了关。
饭后,胡方树刚想逃之夭夭,就听父亲说道:“小勇,你来一下”。
胡方树:‘完了,还以为过了关的呢,希望父亲下手轻点。’要知道胡小爹打起孩子来是不会高举轻放的,农村管孩子都是,要没三月不打一次,打一次让你记三月,至于说跑了躲一会,胡家孩子不管大小还没人敢这么做。
跌拉着脑袋,胡方树小心翼翼的进了里屋,胡小爹坐在床沿上:“小勇,知道你聪明精溜,头脑够用的,这是好事,但是你不要用歪了,我们家再穷,不赚昧良心的钱,多用两块钱,背后让人骂一辈子,以后不要这样了,记住了吗?”
胡方树心中激动不已,眼泪都快下来了,要知道,胡小爹管孩子一贯是巴掌先到,跟着再踹上几脚,话是不多说的。今天这样语重心长的教育方式,在胡方树的记忆中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低着头作认罪伏法状的胡方树赶忙的答应着:“记住了,以后不了。”
“好了,记住就行!”训了几句胡小爹接着说道:“今天上工听人说,考高中昨天已经出榜了,你怎么没去看看?”
胡方树:“我还没听说呢,我们二队没几个考高中的,有几个人都在初二考初三时候就没考上,我明早去看看。”
胡小爹:“这个随你,看过不管考上没考上跟家里说一声。”“嗯没。”胡方树小声的答应了一声。
“这个给你”,低着头的胡方树见到眼前一张一元的人民币,惊讶的抬头看着父亲。
胡小爹:“今天吃苦了,看你身上,回来骑车摔的吧,给你一块钱,上学校带着,这钱随便你花去吧。”
胡方树接过钱,出了大门高兴的跳了起来,要知道,胡方树过年的压岁钱只不过两毛钱啊,还多少年没变过,一次拿到一块钱,简直是一笔巨款,事实上对于孩子来说确实是巨款。按照胡方树以前花钱的习惯,这笔巨款半年都够花的。
不提胡方树下午疯玩了半天。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胡方树换了身干净衣服,上身唯一也是最好的‘麻目足’【一种化纤面料】白小褂,下身只有一个补丁的裤子,一双母亲做的方口布鞋,穿的这么漂亮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去了学校。
口袋里喘着巨款的胡方树心情愉快的来到了学校,看到还有不少同学都往一个方向走去,估计出榜一定是学校的黑板报位置,就随大流一起走了过去。
胡方树对自己成绩还是有数的,虽然初三不像初二那样能排在班级前几名,也还是上游水准。到了黑板报前,果然不错,只见写着黑字的大红纸贴在最高处,前方站着学生在找自己的名字。
胡方树找个地方从上到下看了起来,一遍看完没见到自己名字,心中诧异,虽然自己对再上学不感兴趣,但是没考上还是出乎意料,往前走了几步离得更近了,又一次仔细的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胡方树知道真的没考上,虽有点失落倒也没伤心。
怏怏不乐的离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原来上学的班级门口。
“胡方树”有人喊自己,胡方树看到了对面的人。“王永胜,李志新。”互相叫着同学的名字,三人来到一起。不用说,一看都是名落孙山之辈。
“胡方树,你没考上真是想不到啊!”李志新先开了口,“我看榜时都没认真找我自己,看到没有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也没希望了,结果果然如此。”
三人感慨了几句,王永胜小声说了句:“那个要死的人来了。”不用回头看,胡方树也知道来人是地理老师史跃。
说起这个史跃老师,胡方树极其的讨厌这位,很多的男同学,特别是比较穷的,对他算是深恶痛绝!史跃原来不是教胡方树班上的,是教高中语文的,听说犯错误被下到初中教了副科,背地里好多同学都把他名字掉过来喊谐音。史跃变成了要死,史跃也知道自己的的外号。
这个家伙身材高大,相貌倒是不错。讲课时时不时的头往后仰,腰部往前挺几下,十分的怪异,这还不算,更让人厌恶的是,提问只提女学生,还挑漂亮好看的女同学,遇到女学生迟到,不但不罚,还嬉皮笑脸的让女学生入座。
对待男学生就换了一个样子,提问不提还好,学习不好的巴不得不提自己了,有时候提了男学生回答问题,也是冷门问题,明知道回答不出来,成心让人出洋相。
如果男学生迟到的话,罚站是必不可少的,还不是站一会就让人到座位上听课,而是一站就是一堂课,罚站期间,史跃还会百般的调侃学生从站姿,衣服,头发到长相,凡是能想到的都是他笑料的一种。
因为这事,有的男学生不服,还交手打过架。李志新就是其中的一员。打架结果当然是学生大败,鼻子流血,脸上带着巴掌印回家的也有过。
一般没什么明显伤痕的,孩子回家告诉家长,家长也不会有什么过激表现,七九年人的观念不同,孩子也谈不上金贵,只要没伤没残都不算什么大问题。何况,家长都认为孩子送到学校就是被管教的,不听话被打几下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