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拍打着金色的棺樽，怒声低吼道：“云丹福琳，你答应过我，你要给我养老送终的，天子一言，重于九鼎，你怎么可以不守诺言？”

“人人说我圣寿过七旬，乃是福德无量之人，你却叫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不孝？”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到底有多恨我啊，非要让我亲眼看着你冷冰冰的尸体，你才甘心吗？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凌霜冷冷看着这一切，心里暗叹一声。

太皇太后和先帝之间矛盾重重，本应该是血浓于水的至亲母子，到头来却像仇人一样。

先帝之所以出家，不单单是伤痛于董贵妃红颜早逝，更重要是他发现了太皇太后害死董贵妃母子的真相。

若是别人害死了董贵妃母子，先帝一定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可偏偏这个人是十月怀胎、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

自己最亲的母亲，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妻子、最爱的儿子，这叫他如何接受、如何报仇？

他在万念俱灰之下，所以才选择出家为僧，远离后宫这个吃人窝。

此番先帝走在太皇太后之前，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未尝不是一种报复，报复她害死了自己的爱妻爱子。

聪明如太皇太后，也大致猜到先帝的用意，她几乎快崩溃了。

她最爱的儿子居然那么恨她，不惜拼上自己的命来报复她……

太皇太后怨过恨过之后，她不由得更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娘的错……福琳……你要怎么怪我、恨我都可以，但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紧紧抓住棺樽里僵冷的手，凄声叫着：“福琳，娘错了，娘真的知错了，娘不该害死你最爱的人……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可不要用这种方式，这太残忍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皇宫出家的二十多年我是怎么过的？”

“午夜梦回之时，我总是梦见你小时候在我身边嬉戏玩闹的样子，现在娘什么也不要求你了，你想宠爱谁就宠爱谁，你想立谁当皇后就立谁当皇后，现在娘统统都依你了……”

“娘不求你什么，只求你睁开眼睛看看为娘……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一众哭灵的帝后、妃嫔看到太皇太后哭成这样，不禁都怔住了。

一直以来，太皇太后在后宫中人的印象中，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至尊贵妇，令人高山仰止，令人由衷敬服。

谁也没想到，先帝之死对她的打击竟如此之大，竟叫她伤心欲绝至此！

原来再睿智聪明、再沉着稳重的女子，到头来还是躲不过万般柔情。

在这一刻，太皇太后不再是太皇太后，而只是一个饱尝丧子之痛的可怜母亲。

凌霜看到太皇太后伤心至此，不禁想起前世自己六个月大的孩子惨死腹中，她也是这样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