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逛早市、赶集和淘换旧物之外,秦月也被朋友们邀请去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其中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事情,大多都是ray的家人带她去的地方。
为了践诺,ray的女儿在一次周末加班的时候带着秦月去了她工作的养老院。秦月到的时候就被那里的生命气息打动了。红砖盖的楼,室内墙壁也用的是红砖的图案做装饰,十分温暖。养老院像集体宿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单间,每个门外都有房主自己挂着的画或者其他的装饰品,艺术气息浓郁,尽管这里的老人大多数都不能生活自理,但却没有颓废之气,而是每个人都尽量地把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有盼望,有意思。
秦月穿着护士服跟在ray女儿的身后。每个楼层有五个人负责,ray的女儿是一个楼层的负责人。但她要做的事情却只比其他人要多,只是除了正常护理人员需要做的事情之外,还要负责把很多的信息归档和管理手下的人。
一天下来,秦月觉得这里的工作人员的工作量真的不小。上班的第一件事是发药。她们推着装满药物的车,一家一家地走。药是前一天晚上住院医师分好了的,不过护理人员在发药的时候仍然有责任复查一遍。
接下去,她们要监督清洁工将每个房间的卫生打扫干净,而那些不能自理的人的清洁工作却归护理人员负责。这个工作十分地累人,因为很多老人完全不能站起来,全要护理人员托着,对女生的体力很有挑战性。
幸好这里的设施比较完备。每张床都可以用按钮将躺着的人扶起来变成坐姿,而且也有防水的轮椅可以直接推到淋浴的下面。这种轮椅还有气动功能,可以把坐着的人扶起来变成站姿。其他的和国内的养老院也差不多,每个房间里的不同位置上都设有若干紧急按钮,用于报警求救。屋内除了床、桌椅和衣柜之外、灶台和橱柜,可以供住户烧水做饭。
秦月她们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就到一楼的餐厅里去喝水休息。那里也是到处都有色彩鲜艳明亮的装饰,这些装饰却只让人心生愉悦却并不让人感到喧闹。餐厅的一整面都是落地窗,外面的草地和花园如同餐厅的延伸部分,看了使人心情舒畅。有老人在外面的草地上散步,也有人坐在轮椅上在外面闭着眼睛晒太阳。
餐厅有一个很大的吧台,有个厨师在那里做饭。早饭大多都是住户自行解决,面包、芝士、火腿、鸡蛋、咖啡或者茶就搞定了。原本荷兰人也是一日三餐都是热饭热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代人却只在晚饭的时候能保证吃上热饭菜,其他的那两顿都要看情况。可养老院却每天都提供两顿热饭菜,却不是大锅饭,而是需要提前点餐。有提前一周点好的套餐,通过每个人屋里的pad,直接汇总到餐厅的厨师那里,他们会提前采购原材料再及时地进行烹饪。到了饭口,有的老人会到餐厅来就餐,也有人会打电话过来让餐厅送到房间里去。这部分费用每个月都会在月底结算。但住宿费用却需要提前缴纳。
秦月粗粗地算了一下,这里的住户,每个人每个月下来所有的费用加在一起大概在两千五百欧元左右。普通老百姓,如果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却按时交纳了各种社保的话,退休的时候每个月大约能拿到两千欧元。所以这里的消费稍微比其他的养老院高一些。不过这可能是因为在这里居住的人无法生活自理的缘故。欧美的服务和护理费用向来都不低。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需持证上岗。
后来秦月了解到,老人只要能够自理就大多会选择自己生活。几乎没有年轻人与老人在一起居住照顾老人生活起居的事。不能自理的老人一般都会去养老院,当然每个养老院因为所提供的服务内容差别,在收费上也有所不同。
秦月因为家里有个单身的老妈快到了退休年龄了,就希望给她找一个可以有一堆小伙伴一起玩的地方养老。相处易,同住难。秦月虽然不介意跟老妈同住,但心里也清楚,从生活习惯,到消费理念等等所有的事情上,只要两代人在一起同住,各种摩擦就不会少。而且老人一旦退了休,最大的需要不是被照顾,而是如何排解寂寞。
后来,黄天不负有心人,秦月终于在临海市找到了一家跟她在荷兰做义工的养老院条件差不多的地方,老妈退了休搬过去以后每天跟着大伙打太极拳,学八段锦,跳民族舞,上手工课,参加模特队,看别人打门球,大大小小的出行不断,过的十分地快乐。尽管老妈的房子还没有卖,她却已经习惯性地管养老院叫家了。当然,那个时候秦月和馒头早有了自己的小窝。不过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若干年之后。
ray儿媳妇的妹妹高中毕业邀请他们全家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prom永远都是一个人年轻时代最重要的事件,所以ray带着秦月过去长见识。秦月还真的就长了见识。和美国的prom不同,没有什么室内的舞会,这场庆典的高潮是大家到达露天聚会场地的过程。
在道路的两旁站满了孩子们的家长,亲友和秦月这种打酱油的人。五月的下午,阳光耀眼,在蓝天草地之中,一条长长的车道上缓缓地驶来了一长串汽车,都不是平日里常见的车子,大多不是昂贵的跑车,就是古董车。身边的人不断地指着开过来的车子感叹着。那些车真的每一辆都像是艺术品,可惜的是,现在没有人肯再这样造车了。
ray的弟弟也开着他收藏的一辆老爷车过来,车里面除了ray儿媳妇的妹妹之外,还有两个蹭车的同学。所有的孩子都盛装出席,女孩儿都穿着颜色鲜艳的晚礼服,男孩儿也都穿着燕尾服,有的甚至带着礼帽,拿着雪茄,摆着pose,很有美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大亨的模样。周围的观众见了这些搞怪的孩子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在豪车过去之后,是一排拖拉机。荷兰的拖拉机非常高,大概比那种长途豪华大巴车还要高,司机坐在高处,占地面积却很小,大概不到两平方米,方方正正的车型。他们过来的时候,观众开始热烈鼓掌。这些人都是附近农场主家的孩子,他们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身份,也表达自己对土地的热爱。
最后出场的孩子最是可爱,他们虽然也是身着盛装,却骑着自己心爱的单车。他们用行动表达的是,我就是我,不是我的父母或亲属。他们没有托亲戚朋友借车,家里也不是农场主,只是普通人家,就用了最符合自己学生身份的方式出场。这种做法被观众大声地叫好。
看完这段高潮部分,秦月他们就撤了,因为接下来就是孩子们的露天舞会和自助餐了,那是属于孩子的时光,成年人理应避让。
秦月非常喜欢这场prom的出场仪式,青春的张扬和美丽与社会价值取向的冲突和妥协全都展现了出来。
秦月去参加的最后一项活动是一场婚礼,是ray的妻子带她去的。作为官方的司仪,ray的妻子无疑是尽职尽责的。她不想千篇一律地主持所有人的婚礼,而希望给每对新人都留下独一无二的记忆,因此每次婚礼之前,她都抽出时间约见他们,然后根据对方的讲述写出一篇文章来,在婚礼上诵读出来。ray妻子所在的市政厅还有一个官方司仪,比她工作的时间要久很多,但那个男的却对工作没有什么热情,也不肯为了这份微博的收入额外在付出什么。因此ray的妻子得到的主持邀请越来越多,在圈子内也越来越有名。她自己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就已经收集新婚夫妇玩偶多年,妥妥地一颗少女心。说实话,靠这份工作养家是不可能的,也正因为如此,多工作是否热爱就成了关键。秦月真心觉得新人能遇到ray的妻子是很大的福分。
在市政厅内,所有的人都站着,秦月站在角落里,看着远处新人的背影,在他们的面前是ray的妻子宣读她采访他们后所写出来的祝福,两个人听着,时而大笑,时而流泪,周围来观礼的人也不时地鼓掌喝彩。
在市政厅登记结婚是类似于国人在民政局登记结婚,都可以拿到结婚证。但在荷兰,在教堂结婚也是合法的。荷兰有不少的教会特别像圣经使徒行传时期的教会,凡物公用,信徒不向国家纳税,而是向教会纳税,而他们的生老病死,教会也负责到底。秦月在荷兰期间就遇到过一个信徒家中失火的事情。教会出钱,信徒出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让那个信徒一家人重新有了住处。当然这笔支出远远高过这家信徒平日里纳税的额度,但却没有人介意,因为这里的运作方式跟保险公司一样,人人为我,我为人人,都是从教会的基金里面支出。也有专业人员打理这个基金,让它不断升值,以抵抗通货膨胀。秦月听见这事的时候,目瞪口呆。因为这种做法几乎等于国中之国。她难以想象,荷兰这么一个主权国家竟然可以允许这种做法的存在。但转念一想,荷兰还是个君主立宪的国家,既然皇室还在,那么政府允许教会如此做也就不太难理解了。
历史上,荷兰一直都是个信仰纯正,信徒众多的国家。在新教徒受逼迫的时候,很多信仰的伟人都曾到荷兰避难,其中就包括留下信仰巨著《基督徒要义》的约翰加尔文,这本巨著影响极其深远。秦月当初阅览神学课程里面专门有一门就是对这本巨著的讲解。荷兰如今仍有一片区域被称为敬虔区,那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天主教徒仍然完全遵行天主教的所有教义。在那里住的女人终生都只穿裙子。秦月想起自己在二手服装店里遇到的那些服务人员,她们的确在很冷的天气里仍然坚持只穿裙子。后来,秦月去以色列的时候注意到即使是当地的女兵,也有两种制服,一种是裤子,一种是裙子。信奉传统犹太教派家庭出来的女生,即使是在穿军装的时候,也一定要穿裙子。秦月个人觉得女信徒穿裤子还是裙子都不重要,但却不能不尊重这些人坚持自己信仰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