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y十分有创意地将出差分成两类,一个是国内的出差,一个是国外的出差。这个说法秦月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鉴于出差的英文叫busirip,反正远近都是因为商务的原因出去走一趟,她也就不再计较这种说法了。
荷兰很小,用荷兰人自己的话说,从南到北,一直开车,五个钟头就出国了,由西到东,三个钟头就掉海里了。尽管如此,一天跑两三家客户和供应商的秦月,每晚回家仍然感到精疲力竭,总要缓一会儿才有力气写会议纪要和拜访报告。
在国内跑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众多的客户和供应商中,秦月印象最深的是合资公司所建造的开体驳船的船东。
他们的船队远远不只是挖泥船,还有很多用于开采海上石油和天然气的船只,以及填海造陆,修建堤坝所需要的特种工程船只。秦月一边听人介绍,一边看墙壁上的公司历史简介,内心感叹这个家族企业完全不像国内那些富不及三代的私企,已经留存了上百年了。他们公司最大的特点就是肯为未来投资,当他们看好了一块未来的市场,即使那个市场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成熟,他们就已经愿意为能将来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而买单。这种做法在那些上市公司或者普通的股份公司中很难做到。因为所有的股东都紧紧盯着每年的收益率,投资的回收期,根本就不会有耐心等上那么久。
可是,有些技术的发展和市场的成熟都需要时间。在国外虽然也有先进的实验室和部分高校对一些前沿技术进行研究,但更多的科技更新却都是由企业完成的。市场是最好的试金石,也是最好的催化剂,它将回馈那些为它提供合意产品的企业与个人。企业以市场为导向,不断研发新产品,将科技转化成生产力就不再是一句空话。而市场的丰厚回馈也将补偿企业的忠诚付出。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良性循环。但在国内,科研的重担却仍主要放在科研单位与高校的身上,技术与产品脱节,投入与市场回报断裂,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高校科研成果造假屡禁不止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市场的验证。不信你就把假冒伪劣的科技产品放到市场上试试?看看打脸的时间来的会不会太慢。
像船东这种,从自己用船施工,到培养出一批更了解项目所需用船只的技术人才,再到建立设计部门,不断根据市场需求扩充船队,完成项目获得盈利。而庞大的船队,各种不同的船型,让他们在项目竞标过程中的地位越发地有利起来。据悉荷兰国内几乎所有的项目他们都有参与,即使不是单独承揽,也多少都会有他们的份。至于国外的项目,更是数不胜数。
ray在参观供应商场地的时候,还带着秦月去了一趟v的公司。他知道秦月跟v关系不错,就把她往对方公司一丢,自己去了旁边的一家设计公司谈事情,让v接待秦月。秦月有点儿怀疑ray对v的态度是不是有羡慕嫉妒恨的成分,毕竟一个才智能力似乎都不如自己的人,如今却有了一栋五层的办公大楼和一排宽敞的新厂房。v却一如既往,好脾气地答应了下来。
秦月无奈地看着自己老板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像是被家长丢给保姆的小孩。
v的办公室在顶层,当然,这几乎是惯例,身份越高楼层也就越高。他的办公室不小,可却真的谈不上整洁。办公桌和书柜里摆满了他从中国淘换来的东西,嗯,应该也有不少物件是中国人送给他的。秦月看着老旧的搪瓷茶缸,有红五星的皮帽子以及***徽章,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他这都是在哪儿找的啊!
既然是上班时间,秦月也就花了点儿时间,好好地了解了一下对方公司的业绩表。秦月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叠纸,惊住了。她静下心,仔细地阅读了起来。v的公司参与了很多的项目,除了荷兰几大船东的众多新建造项目之外,他们还参与了很多老船的翻新改造项目。有的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古董了。因为航海是荷兰的标志之一,国家十分重视对一些老船的保养和维护。但即使是再好的保养,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所以,国家将一些仍然完好的船只,交给几家大的供应商,让他们免费或者以成本价提供设备并完成更换相关系统的施工。作为回报,国家允许这些供应商每年按照其付出的比例,免费使用这些船只。
v看秦月对这些项目感兴趣,就找出来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艘船的照片给她看。那是一艘非常漂亮的老帆船,是航海杂志怀旧篇的代表,也是中国人在朋友公司开幕的时候喜欢送给对方的船模,预示着一帆风顺的好彩头。一向对物质没什么占有欲的秦月,看到这艘船的时候,有很大的冲动,想把它装到包里带走。嗯,不是说她有多么热爱航海或者帆船,实在是这艘船太美了,就像加里比海盗里面的黑珍珠一样。
ray在一个半钟头之后终于肯回来把秦月捡走了。秦月跟v道别,双方表示一定要保持联系。
接下来的一周,ray带着秦月跑了不少国家,有的是开车去的,比如去拜访比利时的客户和参观德国的供应商厂房;有的就得坐飞机过去,比如意大利和丹麦。当然,如果非要坚持开车去意大利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开七八个钟头,实在是太累了,所以,除非是开着车去度假,所以大多数荷兰人都会选择买张打折机票飞过去。
比利时和德国都与荷兰接壤。车子过边界线的时候,根本不要看指示牌,就知道你是在异国了,因为车子外环境的气质全都变了。荷兰虽然有明文规定道路两旁的房子高度不能超过多少,或者房子的参差要在多少范围之内,但整体来说,自我设计房屋的自由度非常地大。在荷兰房子风格丰富,花园里种的花草树木种类繁多,色彩鲜艳大胆,除了几座仍保留着古建筑的城市之外,大多数城市看上去都很明快。
而比利时的房子与荷兰的相比起来要规矩严谨得多。它们都乖乖地安静地站立着,不吵不闹,花园里的花也都不声不响的。比利时人和荷兰人的区别跟他们所盖的房子也差不太多。秦月跟他们开会的时候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荷兰人开会的时候大多数都很放松,废话也多,嗯,是与会议主题或工作内容无关的闲聊很多。但比利时人却不是这样,他们即使在认识很多年的熟人面前,只要是在工作环境之下,就很少聊闲天。
ray带着秦月去拜访的是国际四大挖泥船船东之一。上次去的荷兰的那家船也是四大之一。这家的船也不少,因为秦月是第一次去所以特意安排她去了放映厅看了一下公司的宣传片。秦月觉得这样的设施和安排十分地专业有效,否则一个国家的形象通过对企业了解认识不同的员工解说出来必然也是千姿百态的。无独有偶,后来秦月在国内的时候,也见到一家这样做的大型民企。两者的宣传片都是用英语做的旁白,制作的质量都堪比大片。
通过开会秦月了解到,这家企业在世界上因其精明能干而著称。很多的船厂或者供应商接了他们的订单之后都会赔钱,因为他们在签合同之前不好好地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够履约。结果这家企业却秉承着违者必究的态度,十分地有契约精神。但ray却在过去的若干年里,从这家企业拿到上数以千万欧元记的订单。这里主抓新建造订单的大老板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回又打算把什么卖给我们?”
秦月没想到这些做事严谨,甚至有些令人生畏的人却十分地谦逊。在聊项目的时候,ray谈起中国国内的海工状况,ray让秦月来讲,结果在秦月讲述的时候,他们都听得十分认真,尽管秦月知道他们在中国造了很多的船。在后来秦月拜访他们的时候,让秦月总结中国国内海工现状几乎成了惯例。秦月在觉得荣幸的同时,也越发地谨慎。因为这些不过是她的一家之言,未必就是全面的论述,但是有一点儿,她却很有信心,那就是作为一个好销售,她对市场的变动非常地敏感,见微知著,事实也一再地证明了她对市场走向的预测。这可能就是这些大老板坚持每次都要听她的一家之言的原因吧。
秦月他们出发去德国的时候,是早上的六点半,到汉堡之前已经在德国境内高速公路旁的一家服务站吃过一顿午饭了。话说,德国公厕的设施比荷兰公厕的设施更现代化,也更干净。嗯,饭店饭菜的性价比也更高。
他们去参观的那家工厂从汉堡出发还要再开两个钟头的车,好在他们与这家工厂设在汉堡的销售办公室里的销售人员会合之后,就把车停在了办公室所在办公楼的停车场里,换了对方的车。这家的销售人员是父子,秦月他们先认识的是那个儿子,他去过中国。当初秦月接待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对方的样子分明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干干净净单单纯纯的。可见到他老爸的时候,秦月发现他们父子俩的气质很像。德国人的思维方式,也别怪全世界都拿来开玩笑,的确是丁是丁,卯是卯。后来双方的来往多了,秦月在自己创业之后也代理他们公司的产品。在拿到了一个超过百万欧元的大订单之后,下一个订单也几乎是十拿九稳地握在了手中,可就因为对方死活不肯再象征性地降一点儿价格(完全不会伤及对方的利润),痛失了订单。秦月他们也把花在他们身上的力气省了下来,转到了其他的业务上去。因为在销售中不会变通是大忌。要知道他们的产品只有特种铸造的水下阀组,百万欧元的订单恐怕赶得上是他们公司一年的产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