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进山的福妞是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想着饭馆掌柜的说的,过年了需要鲤鱼的人家多。没有船的福妞总要想出来一个主意到水里去才行。
主意是人想出来的,福妞主意是有了,只是要花上时间才能知道能不能行。一早进山的福妞腰里别着柴刀,再背着一捆布条子,这是对有栓说过以后,有栓帮着在家里做的。好在有栓没有把这些旧布破布都扔掉,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在竹林里福妞停下来脚步,开始砍竹子,准备砍下来几十根竹子编一个竹筏到水里去打鱼。身上有布条子,当然是不够,另外再用藤蔓来缠着,家里暂时没有麻绳子,只能这样先用着。今天来进山的福妞就只是做这件事情,编一个竹筏。
砍下来十几棵竹子就扛起来送到水边去,福妞的力气又派上了用场,为了能吃重,为了竹筏实用,全部砍的是大粗的竹子,五根一送这样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把三十根竹子弄到水边去。
在水边吃了饭再把每根竹子前面细的、不必要的砍下来,这就开始砍藤蔓来编竹排。
说起来容易做着难,一直忙到快天黑,这才弄好。看看天色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福妞还是把竹筏推进了水里,留着一根竹子做竹篙,在水里试着划了一划,效果不错,至少明天来就可以在水里打鱼了。
笑嘻嘻地福妞把竹筏拖上岸来,就放在岸边,反正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来,就是大的野兽也见的不多,或许是自己只是隔上几天来一次的原因吧。
这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情,福妞回去的时候心情雀跃,因为是空着手走,一路上连跑带跳,到了山口,想想今天空手而归心里不甘心,多多地砍了几根树枝在手上,存点儿柴禾也成,算不白跑。
回到家里去,对有栓去邀功:“今天都弄好了,也下水试过了,明天晚上回来就有大鱼了,”再表扬一下有栓:“布条儿都搓得结实,有栓,你有一大功呢。”
小脸儿又要笑得象朵花儿的有栓则是赶快给福妞倒了热水来:“姐,你赶快烫烫脚才是。”福妞“呀”一声这才想起来,脚下的布鞋在竹筏上浸得湿透透的,回来的路上是走回来的有热量,所以北风一吹虽然脚冷却还可以坚持,这一会儿这一盆热水真是太需要了。
“有栓,谢谢你。”当此热水,福妞由不得喜笑颜开地对着有栓倒一声谢,有栓也是乐不可支地回一句:“谢谢姐。”姐弟两个人今天晚上互相客套一下,福妞烫脚的时候,有财和有贝一人叼了一只鞋子送过来。
而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主人正在看有栓的功课,有栓是习惯性地送过来,天天如此:“姐,你看看俺写的字。”
福妞天天也是要看一看,今天一看就指出来了:“有栓,这个字少了一点。”繁体字笔划太多,不一小心就少一笔。有栓再拿着书比较一下,立即乐陶陶:“姐,你说得很对。”福妞有限认识的几个字就是有栓上学后为了看有栓的功课,看过有栓的书认识的这几个。
今天晚上,福妞忘了自己是不认字的才对,有栓也忘了姐是不认字的才是。姐弟两个人只顾着把每天晚上的流程进行完,全然都忘了这个。
然后是有栓照例要说一下白天的事情,有人来就说有人来,没有人来就说自己家里的事情的,反正是有的说:“四婶今天来了,说是柱子哥亲事的日子订下来了,到时候请咱们去吃喜宴,然后又看了看大鱼,说是足够用的了。”
不然四婶就晚上来对福妞说了,家里忙的不行,打家具买首饰请媒人……晚上福妞回来的都晚,又要来看鱼,就对有栓说了一下。
提起来四婶,福妞心里又想起来小菊,想起来小菊又想到凌墨说的话,几时小菊混起来了,也会打别人。福妞微微一笑,还真的是很会劝人,姐是盼着小菊混好才是。这样想着的福妞心里更是想小菊了,几时再去看看才是,或许再去看,小菊身上的伤就没有了。
一般出去就要几天的凌墨今天看样子也是不会回来的,福妞吃过饭晚上去检查院门的时候,看一看空寂寂的厢房里,心里空落落。
北风清冷的,竹子墙壁每晚都在风中沙沙作响,天色渐转为寒冷,家里只有两姐弟,虽然屋里是有栓的身影,地上也是有财和有贝在跑着玩,可是福妞还是觉得厢房里亮一盏灯会好的多。
想到这里失笑的福妞不服气了,家里有栓是个男孩子,一定要有一个成家的男人在家里吗?眼睛看一看夜空,北风又吹过来身上就有几分寒冷,不知道凌墨这种时候是在哪里,走的时候衣服有没有穿够。
“有栓,”福妞进来问有栓:“小凌走的时候有没有多拿一件衣服,这天要是再冷,冻病了他回来也过给人哩。”福妞的关心听起来也象是抱怨。
有栓看着关院门的福妞进来,就去关堂屋的门,手里就把油灯端起来同着福妞一同往里走,一面道:“这个俺倒忘了,下次凌大哥再走的时候,俺一定记得对他说。”
“那就算了,”福妞只是嗯一声:“他这么大的人在外面总是不会冻到的,再说他身上象来是有钱,自己再买一件好了。”
这样说过两句,福妞和有栓一起上了炕,吹熄油灯后,如果不睡的话,一般会说两句话。福妞是对明天比较心向往:“有栓,明天会有多少鱼才是?”
有栓也跟着向往一下:“一定会很多。”然后想起来,又摸黑下了炕去箱子里拿了福妞的一双新布鞋出来:“姐,明天你多戴一双鞋去,打过鱼回来时记得换上去,别冻着了脚。”把新鞋放在福妞的枕头边儿上,方便她明天拿。
福妞则是赶快道:“你快睡吧,小心冻着了。”晚上的被子已经换上冬天的被子,姐弟俩个人各自有一个被窝,福妞是不觉得冷,但是对有栓道:“明天你可以烧炕了,外面冷就坐到炕上来写字吧。”
置办家具的时候样样齐全,炕上有一个小小的炕桌子。有栓答应一声,福妞又道:“到明天晚上,也给小凌的炕烧一下,他一般就是三、四天就回来了。明天晚上差不多了。”
有栓又答应了,这才一起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推福妞起来的还是有栓,睡意朦胧地再提醒一下福妞:“姐把那鞋带上。”福妞穿好衣服,把鞋子别在腰带上。推开堂屋门,福妞先缩了一下脖子,今天感觉更是寒风了。
关上堂屋门,福妞进来对有栓先道:“你今天加衣服,在炕上写字吧,外面又起风了。”听着有栓答应:“姐,你也加一件衣服吧。”福妞也去取一件衣服穿上,这才重新推开堂屋门进去了。
有栓又捂了一会儿被窝,听到院门响了有一会儿,才起来出门去关院门。因为冷的缘故,有栓是缩着小脑袋,一路跑出去又进来,立即冻得嘴里“咝、咝”地跳回炕上去,整个人都缩到被窝里,好一会儿才把小脑袋重新露出来。
想着自己在家里还觉得冷的有栓,心里想起来福妞这一会儿在外面,应该是更冷才是。
走在进山路上的福妞,走上一会儿反而不怎么冷了,小车上放着四个水桶,在风里大步走上一会儿,自己一个人乐起来,劳动人民最幸福,姐不冷了。
在这风里急步走到山里时,树林子被风吹得“哗哗”响,可是挡住了不少风,福妞今天准备试一下自己的新竹筏,心情格外的是好。
来到水边竹筏依然在,昨天晚上是什么样子,今天还是什么样子,福妞把腰上别的新鞋先放在水边一个干燥的大石头上,把竹筏子推下水,想想会弄湿鞋,干脆脱了鞋光着鞋提着一个水桶和渔网到了竹筏上,撑着竹筏到了水中。
水不是一般的冷,不再是夏天在水里洗澡洗衣服的时候,水温暖地无处不在。而是冷水刺骨的感觉,福妞慢慢的撑着竹筏到了水中间,本来是想认一认什么鱼,后来想想自己痴,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有鱼,不管大小一概打之。
打满一桶鱼以后,福妞到岸边上就要用手狠狠的搓一搓脚才觉得好过,才能重新去下水,每一次下水感觉那水都象是无处不在的钢针一样扎着自己的脚,让人恨不能立刻就逃到岸边去。
这样一直到下午打满四桶鱼的时候,从水里回到岸上的福妞觉得那脚已经冷僵的不是自己的了,再加上有风一次,这钢针刺骨的感觉就重新来了。
身上没有火石和石绒,福妞只能选择原地蹦了一会儿,觉得好过了,这才把四桶鱼放在小车上往家里回去,哪一天打鱼都没有今天这么辛苦,可是今天的鱼更多。
推着小车走出山口,福妞才觉得脚回来了,刚才那一路上肿胀酸痛麻,什么感觉都出来了。这才一会儿才觉得这脚还是自己的脚。
北风再冷,也冻不到劳作中的人,把这四桶鱼推回家的福妞在路上身上汗就出来了,浑身热腾腾的开始冒汗,这个时候福妞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是这样暖和一些舒服。
在村口看到有栓不在,福妞脸上露出来笑容,是交待过有栓天太冷,不要出来接。小车快到门口的时候,有栓就开车出来了,有财和有贝是不会弄错的,姐一回来,有财有贝先要往门口来。
“今天鱼更多呀。”有栓到小车上的鱼,也明显是不少,福妞把四桶鱼一一的提进去,再把小车推进来,这要好推一些。门槛上凌墨后来垫的黄土,可是福妞还是先提进水桶去再推车,鱼倒进水塘里后再回到前院来,有栓把大门关上了,正在把剖好的大鱼往廊下拎。
“热水给你倒好了,姐你快洗洗上炕上去。饭俺一会儿给你端去。”有栓下午的时候在家里觉得冷,虽然想省柴,只是省不下来了,还是把炕烧热了。
有心客气一下的福妞被有栓推到屋里去了上炕去了,外面有栓把晚饭端进去,再出来把车上的鱼都拿下来,一一的挂好,外面有一个木凳子正好踩着挂。这样的天气是不用抹盐的,有栓就只挂起来就行了。
坐在温暖炕上的福妞吃过饭才出来,看看外面北风更冷,姐弟俩个人上炕去睡,有栓问福妞:“今天你的新鞋没有穿?”
“我是光着鞋站在竹筏上的。”此时不再肿胀酸痛麻的福妞象是全然忘了那冷水刺骨的感觉,反而对着有栓开始描述:“这样就不用弄湿鞋了。”
有栓“啊”了一声,可以想象到这样的天气里,光着脚在冷水里的感觉,有栓鼓起了小嘴:“姐,你咋能这样做呢,这样会冻到你的。”有栓不一会儿就想出来一个主意:“姐,家里有陶盆,你带两个去,站在陶盆里,脚就不会湿了。”
福妞也是眼睛一亮:“有栓,你这主意真好。”今天那冷水刺骨的感觉,福妞一想就觉得很是难过了,今天所以能撑就多打了一些鱼回来,福妞对有栓道:“这天冷鱼能放,明天都给掌柜的送去,后天我打算进山里找找山货。”这一片山林里应该有才是。不采下来也是熟了掉下来便宜土地爷,而且摘山果是不会象今天这样脚受罪。不过有栓的主意真好。
第二天的天气风是好多了,福妞坐着牛车去送鱼,在集市上买了不少的麻绳回来,又买了不少的生活用品,想一想冬天的东西可以置办了,又买了两袋米面做了一个牛车回来,最近存不下来钱就是这个原因了,冬天的东西是一点儿一点儿的买到了手。
回来的时候正是下午,有栓正在屋里烧炕,等福妞把米面放下来,就让福妞去摸摸炕烧得怎么样:“这要是好了,我再去凌大哥那屋里烧一下。”
凌墨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屋子几乎是没有人去过的,福妞和有栓一起进去,看一看床上的蓝底碎花土布被子,里面是棉花套,这是有栓套的被子,福妞和凌墨两个睡惯了被罩的人是作不来。
“我应该把凌大哥的被子拆下来洗一洗。”有栓刚洗过自己和福妞的被子,因为凌墨的房里不经常来,所以就想不起来。
再看看床头上放着几本古书,一盏小油灯,然后衣服也是摆得整齐,还有男人的里衣也在这里,福妞嘻嘻把屋里看了一个遍,象是在窥测凌墨的什么秘密一样。有栓则是开始烧炕,这个时候凌墨回来了。
一进来看到在帮自己烧炕,凌墨也表示感激:“谢谢有栓了。”再回身看到福妞目光炯炯地在房里看来看去,象是看什么西洋景儿,福妞是毫不脸红的到处看,凌墨倒是有些脸红了,因为平时不招待人,为了好拿,里衣都放在上面,这妞就这么直盯盯地盯着看,凌墨清了清嗓子:“咳,咳,”
“果然凌大哥生病了,”有栓笑嘻嘻地道:“俺姐还问了,你出门有没有带够衣服。”福妞只是笑嘻嘻不说话,凌墨觉得这就可以解释了,也许这妞觉得盯着我的衣服看,就可以看得出来我衣服带够了没有。可是现在,哥回来了,你可以不用再看了,可以出去了。
凌墨对着福妞示意:“有栓烧炕,你去淘米去。”看别人屋子看得正高兴的福妞立即就不干了:“你作啥?”只用一句话就安抚了福妞的凌墨和风细语地道:“我做饭。”果然这妞就出去了,凌墨决定告诫全天下的男人,有一手好厨艺不是一件必须的事情,而是一件必备的事情。
回来家就有温暖的热炕头,凌墨做饭也做得心甘情愿,一面做饭一面对着在烧火的福妞说鱼塘:“人家说冬天要清塘除淤,又要是有鱼苗要放,冬天放最好,放哪些鱼也说了。”凌墨就对着福妞说一遍。
这话正和福妞的心意,对着暖烘烘的灶火的福妞对凌墨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想着这鱼塘里也可以适当地买些小鱼苗放进去,这小鱼长的太慢了。”
“你天天看,盼着鱼见风就长,当然是没有那么快。”凌墨不赞成买小鱼苗:“要是养得好,明年会有小鱼生出来,你这些鱼里难道就没有母鱼不成。”
福妞也“咦”一声:“有母鱼吗?”凌墨好笑地看了一眼福妞:“那天给你煮鱼汤,我杀的两条鱼都是有鱼子的,你那鱼子吃到别人肚子里去了。”
“你什么鱼不好杀,一定要杀有鱼子的鱼?”喝过鱼汤的福妞立即开始报怨凌墨。每每到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不说话最好的凌墨立即就闭上嘴。
福妞下一句又开脱一下:“你象是,也不认识公鱼母鱼哈,”福妞开始笑起来:“要是鱼病了,你诊左边还是诊右边?”
凌墨手里的菜刀切得“啪、啪”响,脸绷得紧紧的,福妞自己嘻笑一下,继续烧自己的火。
过了好一会儿,灶屋里只有灶火里柴禾的“劈啪”声,凌墨才重新开口:“那牛我又去看了,”福妞的眼睛立即亮起来,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面庞上有了笑容:“什么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