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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买田(1 / 2)

悠悠种田记 淼仔 15499 字 2022-08-07

晚上月明星稀,有栓坐在院子里嘴噘得多高。凌墨出来喊他:“睡吧,有栓,你姐今天指不定不回来。”

有栓快要哭出来,怕左邻右舍听到,又不能声音放大,只是小声哼哼似哭:“怎么能不回来,咱们再去村口看看吧。”随着有栓的要哭声,还有有财和有贝的呜呜声,活似一出伴奏曲。

凌墨指着有财和有贝道:“他们俩都困了,有栓,你姐重要还是有财和有贝重要?”一阵北风吹动竹子墙,把凌墨也吹得缩着头。报应眼前就来到,凌墨在心里忏悔,当然是那妞比狗重要。不过就拿那妞和狗比划一下,这风把我吹得,骨头里都冷一样。

再低头看看身上,凌墨才恍然大悟,刚才准备去睡,身上厚棉袄衣襟都解开,难怪抗不住小风。再看有栓,也怕冷缩着头,但是倔强地坐在院子里,大有福妞回来决不去睡的决心。

“你姐,真是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劝不走有栓的凌墨,只能继续怪福妞。有栓睁着晶亮的眼睛很委屈:“在集市上,俺说喊她,你不让俺喊。”

晚回来的人不怪,倒把我怪上了。凌墨掩好衣襟,摸摸头上起没有起大包:“应该怪晚回来的人,不应该怪我吧。”凌墨想想有栓,这是什么逻辑推理方式。

“俺姐年青,她糊涂了,咱们应该拉她一把。”有栓也觉得自己这样怪凌墨不对,低下头再说出来一句。

凌墨很是配合,装出来我这就明白了的表情,再道:“有栓,你说的对。咱俩加起来是比你姐年纪要大。”

“嗯,”有栓低着头不言语。院子里一阵风一阵风的吹过来。凌墨看着竹子墙沙沙响,心想这墙春天夏天初秋都招人爱,深秋人就受不了,何况现在是冬天。想想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吹风,凌墨不怪有栓,把气怪在福妞身上。

等这妞回来,哥应该怎么对付她才行。凌墨在脑海里想着跟她说道理,对她苦口婆心……最后演变成暴力,把她绑在大门上,让她说以后不敢了。

主意出来,再看看有栓。想这样做,还要有栓同意才行。凌墨在心里忏悔,有这样暴力想法非我所愿,要知道哥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的凌墨温柔地喊:“有栓,”有栓抬起脸,脸上已经泪花花:“要说啥?”凌墨温柔地道:“等你姐回来,以后刷锅洗碗扫地洗衣服全部都归她好不好。”凌墨一心一意说服有栓,打起满腔爱心与柔情对有栓:“你姐是不是太不象话了,明知道家里有人等还晚归。”

有栓折中一下:“俺洗碗的时候,就让她刷锅;俺洗衣服的时候,就让她晾衣服。”凌墨觉得自己应该去撞墙,伸出手来摸摸有栓的小脑袋瓜子,有栓睁大眼睛道:“俺没事,以前俺姐没来的时候,只有爱哭的姐姐在。冬天冷的时候,连个厚衣服都没有。”

凌墨这就找到有栓为什么疯狂爱戴福妞的原因,为这原因,有栓舍不得说以后活都归晚回来的福妞做。

但是凌墨不放弃,他也在院子里站半天、喝风到现在。想主意再说服有栓的凌墨还没有想好主意,外面传来一阵歌声,凌墨一听就傻了眼,这妞唱的是什么?

“钟声当当响,乌鸦嘎嘎叫,”这是一休最爱唱的歌。凌墨和有栓打开门,都急着出去看。好在大门够宽阔,两个人同时出去,没有撞到门上。但是先一步出去的还不是他们,而是门闪一条缝的时候,就出去摇尾巴的有财和有贝。

福妞的声音响起来:“哈,有财,有贝你也来了。吕公子,这是我家的两条狗,这个是有财,这个叫有贝,有财有贝,见过吕公子。”

这一句没把凌墨和有栓的鼻子一起气歪。两个人一起担心福妞的同时,一起鄙视吕公子。凌墨在想吕公子是诱拐少女,有栓觉得吕公子是利诱色诱酒菜诱。

走出来的凌墨和有栓看着路上。雪地里一匹马两个人,吕公子手里牵着马地上行走,福妞骑在马上是高歌而回。这一幕让气歪鼻子的两个人,直想上去把吕公子鼻子亲手拧歪掉。

“哈,”福妞笑哈哈,这声音在静夜里格外地响:“你们都来接我。”再对着马前微笑的吕公子介绍道:“这是俺表弟小花,这是俺弟弟有栓。”

吕公子含笑拱手,手缰还拿在手上,对凌墨和有栓道:“幸会,在下姓吕。”牵马的人停下来,马这就停下来,淡淡的酒意扑面而来。凌墨和有栓这才注意到福妞眼睛比天上星星还要明亮,面颊红晕晕的,这妞喝了不少酒。

“姐,你下来,别再骑在人家马上。”有栓气白了脸,只会说这一句。凌墨觉得拳头格格响,只想给这妞一顿狠的。

福妞对着有栓笑嘻嘻:“到家了,我当然下来。有栓,你替姐姐谢谢公子送我回来。”有栓对着吕公子是怒目,好在黑夜中是可以把这怒目的程度减弱几分,吕公子只看到一对黑亮瞪得滚圆的眸子。

吕公子还客气地对有栓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看着福妞慢腾腾下马来,吕公子先扶一把,再对凌墨道:“花表弟,请帮个忙才是。”

花表弟殷勤地扶着福妞,有栓对着吕公子这一次不瞪眼睛,他刚才瞪得太不舒服。有栓揉着眼睛有困意:“俺要关门,你回去吧。”就这么转身走进来。全然不管身后吕公子何去何从。

关上院门,有栓看到凌墨扶着福妞还在院子里,有栓赶快道:“要我扶进去是不是?”刚才殷勤地花表弟脸上是一抹狞笑,看在有栓眼里只让他想笑:“凌大哥,你怎么了?”

凌墨对着有栓故作狰狞:“有栓,你姐喝多了,让她在院子里吹吹冷风。”然后觉得手上要用劲才行,不然这妞就挣开来。

嘿嘿冷笑的福妞道:“花表弟,小花花,你真的当我喝多了,告诉你,打你三百回合都还有余。”

“那咱们就来试试吧,”凌墨紧紧拉着福妞一定要让她院子里吹风,决不放她现在屋里暖和去。再对有栓道:“看看你姐喝多了,不喝多能有这么野蛮。有栓,家法侍候。”

福妞看看凌墨,再看看有栓。凌墨添油加醋地道:“有栓,该狠心的时候要狠心。”有栓跺跺脚:“好!姐,以后刷碗洗锅扫地洗衣服全归你。”

院子里一片寂静以后,是福妞的笑声响起来:“哈哈,我们家的家法就是这个。”福妞吐舌头扭鼻子做鬼脸儿。有栓说一声:“哼!”拉着福妞进屋去。凌墨说一声:“哼!明天早上记得起来做早饭。”

没有喝多的福妞转过头来不认帐:“有栓没有说做饭归我。”然后昂着脖子往屋里去,一面道:“当我喝多了吗?哼!”福妞也是鼻子出气一声,扬长往屋里去。

第二天起来,北风继续刮,竹子继续沙沙响,福妞站在灶屋门口,觉得自己象是被抛弃。有栓一早就推自己起来:“姐,做饭去。”福妞出来拍凌墨的门,凌墨怎么都不开门。

“出来商议事情了。”福妞这样喊一嗓子,才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探出来,穿着老棉袄的福妞袖手笑眯眯:“咱们合计合计吧,这个年要怎么过。”

堂屋里会议正式开始。福妞坐下来,凌墨坐下来,有栓坐下来,有财和有贝蹲下来。人员各就各位后,福妞清清嗓子:“咳咳咳,”

“有栓,上我屋里拿梨膏糖去。”凌墨说过,福妞眼睛发亮:“拿来一人冲一碗先垫饥。”凌墨再补上一句:“小心别拿错了,梨膏糖旁边是黄连膏,两个瓶子一模一样。”

福妞咽一口口水:“不用去了,有栓,咱们商议完,赶快做饭再是正经。”有栓重新坐好,凌墨目不斜视,准备听福妞发言。

“我身上只有一两银子,”福妞缩在棉袄袖子里的手拿出来,手心里是一张折叠的银票。凌墨一看,哈哈大笑几声,妞与哥想的一样。凌墨接过这一两银票展开来,对着福妞就是一通训:“你这傻妞,你不会多放几张,你……”

有栓小声开了口:“凌大哥,俺姐和你一样,只放一张。”凌墨立即闭上嘴,轮到福妞笑哈哈:“你这笨人,怎么不多放几张,”然后福妞凶巴巴:“钱呢,拿出来!”

“在灶屋里,昨天买了一堆东西。”有栓指指灶屋。凌墨把这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三个人盯着看,还是福妞先喊停:“再看也变不成二两。”

“一文也不多,但是过年是足够了。”凌墨也收回眼光,妞睁大眼睛盯着看,有栓也跟着睁大眼睛紧瞅着,害得哥也跟着,还以为多看能下小的。

福妞站起来指挥全家人:“到灶屋里看看还缺啥?”三个人两条狗来到灶屋,检查全家过年的装备。

米面粮食尽有,还有几条咸猪肉。案板上放着昨天凌墨买回来的东西,几只鸡都杀好放在竹篮子里,用干净旧布盖着,并没有挂起来。这是凌墨今天要分做,他不想挂了再取,就直接放在这里。

一两银子的年对村子里别人来说,也是丰盛的。福妞觉得也可以将就。另外还有鸡蛋和四分之一扇的猪肉、一些牛肉及各样干菜。

“我这一两银子去买酒,再买些猪蹄瓜子水果干果点心,”福妞索性要把这剩余的钱都花光,颇有气概地对凌墨和有栓道:“出了十五,饭馆里可以送鱼;出了正月,小凌可以行医;出了正月,有栓你要上学。”

凌墨不得不提醒:“留半两银子交人头税。”福妞双手飞快捂着耳朵:“不好听的话不要说。一听我就头疼。”

古代交税是按人来交,一个男子交多少,一个女子交多少。过年后集市上下来两个衙役,然后村长帮着收。福妞叹气:“我要是没留这一两银子可怎么办?”

“那就拉你去当壮丁,修长城开运河,让你家人在参观长城的时候,自豪地说一句,这长城有我女儿的一份功劳。”凌墨兴灾乐祸:“而且你家人参观长城,门票钱一个也不少。”

福妞也骂凌墨:“看你买的这东西,一两银子你全花光,你为什么不留一些交税,难道你想去哭长城?”

这样打闹过,三个人两条狗重新回到堂屋里,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把今年生活的大方案定下来。

“有栓,拿个笔写下来,免得以后有人赖帐。”福妞和凌墨异口同声喊有栓。有栓笑逐颜开,跟去拿笔墨纸砚过来。一个人站在桌前研墨,小脸儿上明亮着,看看福妞再看看凌墨。

直到有栓墨研好,福妞和凌墨开始一人一句说起来。

“福妞主外!”这是凌墨说的。

“小凌主内带挣钱。”福妞说过以后,笑眯眯再加上:“一切钱财要上交。”

凌墨力争:“上交八成,两成归我自己。”举起十根手指头,凌墨一条一条数给福妞看:“剃头修面要钱;洗澡要钱;走路累了坐牛车,要钱;草药采不来,有的要买来配药,这也要钱;”

“以后不用在外面剃头,在家里来我帮你剪,”福妞正色把凌墨一通训:“身为古人,就要有古人的样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乱剪一通。这一条驳回!”

凌墨苦着脸:“这么长的头发、这么厚的头发,外面洗一洗通个背也是应该的吧。”用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回来两天又有微须扎手:“古人男女授受不亲,我身体发肤,怎么能让你亵渎。”

这么长的头发、这么厚的头发?福妞听到这句话眼中是羡慕,对着凌墨盘在头上的发髻狠瞅几眼,小心讨教:“您这头发是怎么做到,这么长这么厚?”

对着福妞头上说多不多,说少也有一些的一把子黄毛看看,凌墨是探索的眼神:“或许你昨天晚上吃多了补得太很。”

“跑题了,”负责记录的有栓赶快喊停。重归正题的福妞把凌墨的话都驳回去:“头发以后家里洗;通背更不用找人,自己地上摔几下就成;至于修面,”福妞抱起有财,给凌墨看有财的尖牙齿:“让有财帮你啃啃也罢。”

凌墨骇然,手扶着桌子对着福妞红菱一样的小嘴看,听着下面的话一句接一句出来:“外面洗澡更是浪费,走路累了道边儿坐着歇一会儿,没准儿草丛多看两眼,还有人丢个包裹让你捡。至于草药嘛,”

说到这里,福妞亮晶晶的眼睛对着凌墨重新是讨好:“你采草药带我去,买草药我给你买。”

把凌墨以后的钱都纸上收公以后,凌墨开始说福妞:“好好打猎,好好养鱼,好好种地,好好栽花,好好多宰有钱公子。”

有栓抗议,拒绝记这些话:“你们都在乱说一气,没有一句是正经话。”孩子的指责让两个大人重整肃容,为着有栓满意,再来商议一次。

“有栓,还是上学,这一条全体通过。”凌墨点头,有栓点头抱着有财按着它点个头,福妞抱过有贝按着它也点个头。

“福妞,主外,家里一切吃喝拉撒,开门七件事,关门任何事,都归福妞。”三个人点头,再按着两条狗也点头。

“凌墨,主外兼主内,在福妞来不及主外的时候主外,在福妞无法主内的时候主内。”凌墨听过很喜欢,哥就是这样内外兼备的人才。

这样说过,大家都没有意见。只有最后一件事情还要再定:今天的早饭谁来做?

福妞笑嘻嘻:“表弟,你都起来了,你手艺好,你……”被封为内外兼备人才的凌墨举起手:“我去,我去做。”谁叫哥是个人才。

成功不用做早饭的福妞袖着手跑到炕上继续睡回笼觉,吃过早饭吃过午饭,大家都在各自屋里睡觉。外面喊起来一阵敲门声,声音“咚咚”地,象是在砸门。

“这是谁呀,这么不客气。”快要入睡的福妞嘀咕一句。有栓是习惯性的体贴福妞,他飞快地下炕去:“姐,俺去看看,你接着睡。”

福妞在被窝里很是感动一把,还是有栓好。要是小凌,一定要费上一番唇舌他才肯去。福妞懒懒地打个哈欠,全没有想起来,如果是小凌,现在是不会在福妞的炕头上出现的。

“不知羞耻的贱人,也不照照镜子,就去勾引吕大人,想当官姨太太是不是……。”这一通谩骂喊出来,厢房门打开,凌墨迅速地出来。

院门口,有栓是张口结舌,吓得步步后退。外面骂的人也没有进来,就指着院门大骂。这是两个女人,一个四、五十岁,象是当娘的;一个年青女人,象是女儿。

有财和有贝站在院门外对着她们一通狂叫。母女两个人吓得后退几步,还是叫骂不停。有财有贝就对着她们继续狂叫,形成两人两犬对吼状态。

“有栓,她们是怎么回事?”凌墨出来先问有栓。

有栓很是害怕和担忧:“俺一开门,她就问是不是福妞家,俺说是的。俺就骂起来。”院门的人还在骂个不停。种田的人冬天最闲,大家都起来得不早。听到这骂声,不少人是匆忙起来看,一边看一边还在笑着系衣服。

“走,对你姐说一声。”听不到三、两句,就明白这是吕家的人。眼前这一对母女看起来不是家人,应该是无赖的吕家亲戚。凌墨拉着有栓往屋里去,打算让福妞出去应战。这事情是她引起来,解铃还是系铃人。

把屋外骂声听得一清二楚的福妞懒洋洋第一句:“小凌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我在睡觉,你不能进来。”

凌墨笑谑:“外面为你唱大戏,我急着请你出去看。”有栓小脸儿上满是忧愁:“姐,她们骂的可难听了。”

福妞把头往被子里一缩,从紧紧卷起的被窝里透出声音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们要骂,我有什么办法。”

凌墨啼笑皆非,这缩头功练得不错。有栓则眼睛一亮推着卷进来的被子追问:“姐,是误会是不是,她们误会了?”

“这不是你练忍者龟的时候,再不起来,我掀被窝。”被福妞一年不干活欺压的凌墨,此时找到翻身的好机会。

福妞把被子卷得更紧:“你敢!”凌墨站在炕前呲牙露牙齿:“最多我晚上也给你掀一次。”一通威胁总算把福妞弄得冒出头来,苦恼的福妞小声道:“就是吃顿饭喝顿酒,又没干啥,你让我出去说什么。”

“不仅是吃顿饭喝顿酒,而且站在酒楼前面招风,让一堆人都看到你和吕公子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凌墨把下面的场景补充完,对着福妞是灿烂无比的笑容:“要是能干点儿啥,你想干啥?”

有栓再次说话:“这话真难听。”凌墨这才注意到有栓还在屋里,赶快咳上两声掩饰过尴尬,对着福妞是循循善诱:“听话,你出去解释一下就行了,你解释最管用,我们不是当事人,说也没有人信。”

“不出不出,我坚决不出去。”福妞紧裹着被子,眨着眼睛对凌墨:“你怎么知道我们站在楼栏杆那里?”

凌墨高深莫测的刚一笑,有栓叹气先回答出来:“昨天我和凌大哥上集市上买东西,看到你和,唉。”

“有栓,”福妞只能求有栓:“姐真的只是吃饭喝酒,别的啥也没有。你听听她们骂的话,应该是喜欢吕长生的醋坛子,姐要是出去,村里人更笑话。姐不出去,她们没有对手,也就可以回去了吧?”福妞说的可怜巴巴。

事实上这样的场景,福妞出去真的是难办,只有挨骂的份儿。而外面这两个人福妞心中有数,这是她和吕长生昨天吃饭的时候,来和吕长生说话的两个吕家亲戚,是一对母女。母亲对着福妞是沉下脸,女儿对着吕长生是哀哀怨。福妞心想只能是她们,昨天那表情就是说我攀高枝儿,不想今天她们就找来了。

听过福妞哀求的腔调,有栓只能再叹气,然后走出去打发这两个人。凌墨落后一步在屋里,小声对福妞道:“以后你再和吕公子吃饭,可别忘了干点儿啥。你把他打晕,外衣扒下来,里衣扒下来,腰带扒下来,”

福妞怒目,凌墨不管不顾还是接着往下说:“头上簪子拔下来,脚上鞋子扒下来,然后一起扔下来,我接着。”

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整,凌墨才走出去。外面有栓对着大骂的两个女人大声道:“骂啥骂啥哩,俺姐说了,你们是误会,她啥也没干!”

福妞在炕上呻吟一声,有栓,我的亲弟弟,有这么实在说话的人吗?只有俺家的小有栓!

凌墨是窃笑,急忙走到门口,对着外面两个愣住的女人是厉声厉色:“谁再骂就不客气了。”

大门旁就是竹子墙,都只有二、三指粗细。凌墨随手握住两个,用力握紧,只听到“格格”地声响,两个竹子被凌墨捏碎在手里。

这两个是吕长生的亲戚,是想把自己女儿送给吕长生当姨娘。昨天遇到福妞大模大样的陪着吕长生,今天一早听说夜里还送福妞回来,这一对母女就跑来羞辱。

看到有栓说误会,而凌墨又出来气势汹汹。骂得正凶的母女两个人后退几步,转身就走。有财和有贝跟着后面跑上几步,再次乱叫几声。凌墨站在门前拍着手,不忘再加一句:“回来道歉,没有的事你们乱编排,回来道歉再走。”

扯着嗓子喊过两声后,那母女急走变成小步跑,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有栓在后面也来了精神,跳着脚高声喊:“你们乱编排人哩,没有的事情乱说哩。”

凌墨站在有栓身边,听着他高喊一通,觉得这气也出得差不多,才拍拍有栓大声道:“有栓,回屋去做年菜。”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雄纠纠地叉着腰关上院门进来。凌墨拖着有栓屋里去:“问问咱们主外的家长,做下什么亏心事,今天这么脓包。”

屋里福妞已经坐起来,还是没有穿老棉袄,笑眯眯披着被子坐在炕上。看到凌墨和有栓进来,福妞赶快慰问:“你们辛苦了。”凌墨没好气:“我们没有问首长好。”

“啥是首长?”有栓又有疑问,凌墨按一下他的小肩头:“事情有先有后,先问这主外的姑娘,心里揣着什么鬼,吓得不敢出去。你出去挥上两记老拳,这就什么都解决。”

福妞长长地叹气,一脸凌墨不聪明的表情:“年青人呀,花表弟,你年青呀。吕家有权有势,沾点儿边的人咱还是别得罪的好。”

在凌墨的瞪视下,福妞陪笑:“出去打两下我痛快了,以后咋见吕公子。这样多好,我是清白人受委屈,再见到吕公子喊上几声冤,总得给点儿精神损失费吧。”

凌墨再瞪视不松,福妞烦恼地道:“好吧好吧,我说实话。这样无理上门来闹的人,应该是不怕事情。我也不怕事情,就是现在家里没有钱赔医药费。”

有栓也接上一句:“不然我就让有财有贝咬她了,也是怕赔医药费。”

这样的理由出来,凌墨才松一口气:“这是你,要精神损失费和怕赔钱,才是你的心里话。”福妞再眨眨眼睛:“她又不是村里人,见天儿的欺负,那是要好好收拾。她不过是为羞辱,骂过风一吹就没了。”

对于这个想得开的妞,凌墨心想这可是古代。风吹不跑,只有哥帮你顶着。要是没有哥在,看看你以后咋过日子。哥在这里,还可以帮你撑一下门户。想到这里,凌墨心里顺畅,人也笑容满面:“你想得面面俱到,你继续缩头睡吧。”

走到堂屋里的凌墨悠悠然快乐的再说一句:“过年唱大戏,今天这戏也不错。”屋外小雪尚飘,北风尚吹,凌墨步入灶屋,一面收拾菜,一面看外面小雪如絮。今天把菜弄好搬到哥屋里去,明天再唱大戏,哥也缩头睡。

这一场风波并不象福妞说的,风一吹就走。这里是个古代的农村,要说古代农村制度是不是男女关系都这么严,也未必都象是书上所写。但是有人这么门前闹腾,不由得村里人不议论纷纷。

如凌墨所说,新年家里唱大戏,这大戏的主题也成为村里人过年的话题。大根背着一口袋年货回家去,进门就对大庄嘻笑:“路上遇到大牛,说你们今年的鞭炮生意不如去年的好,难怪去年的好,是有福妞带着吕公子来买。”

过年农闲在家里用竹子编筐挣钱的大庄不满地道:“哥!”然后低头继续编筐:“别说福妞的闲话。”

“你倒还帮着她?”大根把口袋放在桌子下面,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这就絮叨上:“集市上遇到张媒婆,俺对她说了,开了年就给你说亲事。小米等着我,我也等着她。可咱家里得赶快有个根,你得赶快成亲生孩子。”

大根以前说,大庄都要反对。今天说过,大庄一声儿也没有回。大根觉得诧异,反而心里没底了。想想为福妞,大庄一直等着。大根生气了:“我等小米,至少小米心里有我。我说成亲,你就得成亲。那福妞心里没你了不说,看看她如今成了啥人!让那郎中娶她这名声不好的姑娘去吧。”

“行行行!”大庄还是低着头,一口气说了几个行,烦不胜烦地道:“我成亲!我成还不行吗!”然后“哎哟”一声,手里的竹篾子割伤了手。

大根赶快来看,大庄把手夺回来,在嘴里吸两下,继续编自己的筐。再闷声闷气地道:“但是不许你说福妞!”

嘿嘿笑起来的大根蹲在大庄和编了一半的竹筐前:“只要你肯成亲,哥不说福妞不好。”得到兄弟准话的大根心满意足直起身来,再去桌前布袋里整理东西:“大庄呐,你还得去福妞和说一场,这喜宴上的鱼,让她给咱便宜点儿。”

“俺不去!”大庄硬邦邦来上一句,大根收起笑脸:“你看你看,你又怎么了。你还害羞?一个大男人,不成亲不生娃叫对不起祖宗。你和福妞有旧情,去说一声儿她兴许会便宜。”

大庄丢下手中东西,恼怒地站起来:“哥,让俺去对她咋说!”重新再坐下来编筐,大庄还是直着嗓子:“俺不去!”

大根觉得好笑:“她先不要你的,人家先有郎中在家里做饭种地还带有栓,现在又有吕公子,以后真进了吕家当姨太太,咱见了她更得客气才行。”

大庄闷着头只是不说话。大根拿他没办法,只能道:“还是我去吧,这么大的人,指着你办点事情都不行。事事要哥出面,要是没有哥,看你小子怎么办。”

这样说过以后,帮着办年的大根停了两天往福妞家里来。走到刘田家院外,刘田媳妇站在门洞里正在撇嘴儿。一见大根就招手让他来,悄声道:“吕家派了个管家,来给福妞正名哩,说她和吕公子呀,是啥也没干。”

大根刚要笑,突然想起来大庄成亲喜宴上的鱼,还指着福妞算得便宜。大根赶快正色道:“当然啥也没干!以后不能这样说人哩。”

“嗤,你是个不说人的好人,快走开,别和我这说人的人在一起。”刘田媳妇不屑,当你大根是什么好人,以前嫌福妞不好,让大庄不要她;后来就巴也巴不上,现在还来装的象个正义人。

大根对着刘田媳妇咧咧嘴,离开她家院门去福妞家。只走上一步,就看两个身穿绸棉袄的中年人从福妞家里辞出来,福妞并没有送,送出来的是凌墨,跟出来的是村长。

“这件事情全是我治家不严所治,我回去好好管教。”一个中年人说过,村长就一脸喜欢的高声说上一句:“俺村的福妞,是最清白的姑娘,谁也不会乱说话。”

凌墨拱手说几声:“多谢大管家和张老爷亲自上门解开这误会,我家表姐才得已洗清名声。有劳大管家回去上复公子,我们一家感激涕零。”

这是吕家的大管家和那来闹事人的家长。凌墨目送村长陪着他们往村里去骑马,也小小的吁了一口气,对福妞也有几分佩服,这妞和吕公子扯得不错。吕家的大管家是先找到村长,村长一起陪着来道歉,这妞以后在村里,可以继续仰着脸做人,就是鼻子不要朝天就行了。

“郎中,这是咋回事?”大根等村长三个人过去,赶快喊住凌墨。凌墨当然愿意详细地解释:“是吕家的人来给福妞赔礼的。”

大根瞪圆眼睛:“是真的?福妞现在面子大,请她对吕家说一说,免了咱村的税多好。吕家的公子可是京里坐官,有话要和皇上去说的人。”

对于大根这样的粗人,凌墨只能装模作样配合:“你这好主意,自己和福妞说去一定行。”然后凌墨对着大庄的哥哥大根开始诉苦:“可怜我就租个房子,还要帮她迎来送往。”

“咱家大庄开了年就说媳妇成亲,”大根也是毫不含糊地说出来:“我来找福妞订大鱼,以后这家里的事情,就多多麻烦你了。”伸出手在凌墨肩膀上一拍的大根,给他一个你明白的笑容,大步进去院门:“福妞,大根哥来订你的鱼了。”

站在院门外的凌墨抚着自己肩膀上被拍的地方,等大根进屋去,才小声嘀咕:“以前也是麻烦我,听你说的,象是你家大庄手里移交给我一样。”

福妞正在屋里和有栓看吕家送来的点心和一个小小匣子。大根进来,有栓把点心和匣子都收进去,再送出来的就是平常的点心。

看到凌墨进来,有栓喊他一声:“凌大哥,进来和你说话。”大根在堂屋里就嘿嘿笑:“福妞,你这屋里有了主事的人。”

“还算勤快,就认下表弟。”福妞一脸漫不经心:“年纪小,有了大事还是我出面才行。”屋里听着的凌墨咬一下牙。哥昂藏好几尺半,真的量过,比这妞高出来不少。就是刚才送客人,也是哥送出来看着象回事不是。

有栓把小匣子打开,小声喜欢一下:“银子,”匣子里是二两银子。凌墨眯着眼睛拿起这小小银锭:“这是你姐的精神损失费。”福妞名声起价二两。凌墨有了底气,以后再得罪我,我也胡扯一通,再用二两银子买好她。

“二两不少了,”有栓觉得不少。再打开送来的点心盒子,一打开来先是香气扑鼻,全是上好的点心。点心上核桃蜜枣圆眼干都是眼见的。

堂屋里大根和福妞谈笑风生,福妞对于大庄要成亲,是觉得大喜。以后大庄不会再时不时出现,要知道他光出现帮干活也倒罢了。大庄干过活后会用怨男的面色、怨男的眼神看着福妞,往往看得福妞直发毛。

这下子可以摆脱大庄,福妞当即拍板:“一个村里人没得说,送你三条大鱼。”大根哈哈笑得震天响:“福妞你一定要发家才行,这响快劲儿不发你家都不对。”

堂屋里是笑声震天,里间屋子是不时有轻微的响动传出来;

堂屋里福妞听过奉承话大乐,推着点心盒子给大根:“大根哥,吃个糙点心。”大根当然欣然:“俺家过年,还舍不得买点心,就是多买几斤猪肉吃。”

里间屋子里轻微响动依就,有栓嘴里塞着一块点心,怀里紧抱着点心盒子,人缩到炕里面含糊不清地道:“俺姐还没有吃呢,俺们一个人只能先吃一块儿。”

凌墨嘴里塞了两块点心,这是他手快一次拿了两块塞嘴里,再就过来和有栓商议:“……人人有份……俺们仙痴(先吃),”他说话嘴里更不清楚。

福妞送走大根进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凌墨有如一只大灰狼欺负小白兔,把有栓挤到炕角里,左手一块点心塞到有栓嘴里,让他抗议的话说不出来;右手两块点心塞自己嘴里,再把自己的嘴也堵上。

“喂,你这好吃鬼。”福妞过来三把两把拉开凌墨,把有栓救出来,把香软点心也救出来,低头看盒子里吃的,只剩下一半。有栓虽然有姐弟情,却也吃得眉开眼笑:“好吃。”

凌墨趁着福妞不防备,抢过一把子点心到堂屋里去,继续慢慢享受。家里买的点心用的糖调味,吕家的点心放的是蜂蜜。而且核桃香脆,蜜枣香甜,圆眼干柔软。凌墨轻叹一声,怎一个好吃了得!

遇到这样的好吃鬼,福妞对着点心盒子说不出半个字来,赶快拿起一块给有栓,再拿起一块自己吃起来。再不吃小凌又要来抢。

“二两银子一盒子上好点心,”凌墨到晚上调侃福妞:“你的名声真值钱。”福妞把玩着手中的银子,这是晚上又开会,商议明天上街买鞭炮买蜡烛再买些好吃的回来。福妞反唇相击:“你的名声现在能卖二两银子,我过年多点一对红烛。”

有栓喜滋滋插话:“你们要成亲吗?成亲才点红烛。”凌墨和福妞一起斥责:“小孩子闭嘴!”

第二天锁上门,把有财和有贝锁在家里,一家三个人兴高采烈去逛集市。

没有出十五,开始谣言四起。刘田媳妇向来是谣言制造和传播者,她不放过任何一个传播谣言的机会,对福妞虽然不喜欢,也是一视同仁地来说闲话。

“山里贴了不少告示,说山里可以去,说山里没有病也没有神。”福妞听过以后,对着刘田媳妇好打量一会儿,才确定自己面上应该是惊骇,就是吓得不行的神色。

福妞也害怕,刘田媳妇很满意,小声再道:“说是过年前就有这告示,这附近几个村子的村长怕吓到人,让人黑夜撕了去,不想又出来了,别是山精树怪吧。”

“要是真的能去,家家可以多不少收入吧?”福妞装着傻乎乎。刘田媳妇举起手来凭空一断,象是要把福妞这不该有的想法打回她的脑海里:“不敬山神要得病,要有瘟疫。”刘田媳妇自己也没有见过,用听过的话吓唬福妞:“瘟疫知道吗?路上都是死人,牛马羊一切都死。”

福妞更惊骇:“鱼呢,鱼死不死?”刘田媳妇被问得一愣,然后斩钉截铁:“草不发芽,树不长叶,都死!”

等刘田媳妇走开,福妞回屋里来传播给凌墨:“你过年前贴的告示,是几个村长让人半夜里撕掉,撕的时候人人身上洒了黑狗血,怕得病。你这新贴的告示,把这一片的人吓得天一黑都不敢出门。”

摇头晃脑温书的有栓又多话:“姐,这就是愚昧吧?”凌墨和福妞一起点头笑:“有栓说的很对,这就是愚昧。”得到表扬的有栓再认真交待他们:“要是大家都不信,凌大哥不要再贴了,小心被人抓住当妖怪;姐你去山里和以前一样注意,不要让人看到。”

凌墨和福妞一起苦笑,也只能这样。这事情要慢慢的来。

告示风波最后以村人们人人出上十文钱,由村长们去请来和尚道士做法驱邪为结局。

凌墨放了一两银子,福妞放了一两银子,还有吕公子提供二两。四两银子的年,福妞一家过的欢乐无比。

十五以后,集市上关门的铺子都开张,饭馆也开了门。正月里天气,积雪犹在,天仍寒冷。主外的福妞第一个出门工作去。

进山时都是一大早起五更去,凌墨起来给她递上午饭的饭团子和咸肉,有栓把有财放到福妞脚边:“有财,你大了,陪着姐一起去。”

身负养家重担的福妞,脚下跟着长大的有财,推着她的小车披星戴月往山里去。凌墨没有再睡,他先招呼有栓看书:“昨天刚说过闻鸡起舞的故事,有栓,你要中状元就用功吧。”

有栓念书,凌墨去做早饭。和有栓吃过早饭以后,凌墨在家里整理药兜子,给有栓讲一章书,再就是他也要看医书练几笔字,最后翻看他的“枕头”小说。当然看这小说是午睡在炕上,避着有栓才看。

晚上在村口把福妞接回来,有栓送茶饭,凌墨坐下来和吃饭的福妞说话,把在家里做的什么都一一说过,不忘了和福妞再对着取笑过,才各自去睡觉。

出了正月,凌墨才出去,在这以前有人生病,就到家里来找他。这时送凌墨的只有有栓,福妞又早早出去。有栓帮着凌墨拎着药兜子,在院门前交给他:“里面有吃的,早点儿回来。”

凌墨走开十几步,听到身后是有贝的叫声,回身来看,有栓和有贝还站在院门前看着自己。凌墨就招招手让有栓和有贝进去,这才大步往村外走。

福妞是当天回来,凌墨是几天才回来。知道凌墨今天不在家的福妞,已经走到山里。不到二月的天气,山里地冻得结结实实,人踩在上面是“格格”地响,福妞哈一口气,看面前白霜飘开,想想小凌不如开个医馆,又可以照顾到家里做饭,又可以行医。

“有栓,让小凌在家里开医馆行吗?”晚上福妞回来和有栓先商议,福妞同意的事情,凌墨不同意,只要加上有栓也同意,凌墨就只能作罢,少数服从多数;换了福妞也是一样。

有栓怏怏:“俺对他说过,凌大哥说不行,说他没有开药馆的资格。”还资格?福妞听过一晒,不开拉倒。吃过饭睡在炕上的福妞东想西想,推敲出来凌墨是借机出去玩,在家里闷上几天,正好出去逛几天。以他爱看话本儿小说来看,外面指不定三个头绪还是四个头绪。

给凌墨不愿意开医馆找到好理由,福妞在炕上这才沉沉睡去。睡梦里梦到凌墨,左边一只粉红色袖子,右边一只娇黄色袖子,把小凌拔河一样拉呀拉,小凌问着福妞苦苦哀求:“帮我一把。”而福妞,得意洋洋地笑着:“这戏好看,有栓,快来看小凌的大戏。”

醒来是第二天早上,福妞在炕上不甘心地呻吟一声,正看到好处,咋就醒了呢。看来这名声的事情,不是大风可以吹跑。自己过年前上演一出戏,潜意识里耿耿于怀,做梦都盼着凌墨也来上一回。

福妞叹气,姐的名声只值二两银子一盒点心,小凌,你的又值多少?拿出你的潜力来,让姐好好看看。

往集市上送一次鱼,在家里就呆上两天。鱼塘要割草,坡地上要松土。二月的时候春风中有暖意,万物复苏,而田里也人多起来。家家不再是冬天农闲的时候,要么在家里,要么外面做些营生,而是多在田里。

杏树桃树都发了小小的嫩芽,虽然只是树枝上点点细芽,福妞和有栓看着也是满心欢喜。“去年桃树结了果,杏树今年应该挂果。”有栓从院里进来,就要指着树说上几句。

福妞惭愧,去年姐病了一年的酒,今年要加倍努力把这钱挣回来。福妞闲下来,就和有栓在院子里、坡地上走走,规划着家里。

“春天有桃花,夏天有杏花,秋天有葡萄,冬天有梅花。”有栓仰起小脸儿,从来是感激:“姐,有你真好。”

福妞这个时候就谦虚一下:“有栓,有你也好。”有栓还有一句:“有凌大哥也好,”福妞在心里闪了一下,心中重起不平,没有凌大哥的时候,姐也是努力地养家,事实上,有没有凌大哥,对于姐来说不重要。

正想纠正一下有栓的说法,有栓又低头看脚下的有财和有贝:“有有财和有贝也好。”福妞打一个哈哈,立即心里平衡。小凌嘛,是和有财有贝在一个阵线上才对。

等上几天凌墨回来,福妞告诉他:“有栓说有你和有财有贝都好。”吃着饭的凌墨立即还回来:“你咋连有财和有贝都不如,压根儿就没有提你?”

“提了,把我提在你们前面,在有栓心里,怎么能把我和你、有财、有贝放在一起。”福妞颇有自得,凌墨吃过一口饭再道:“当然不能把你和有财、有贝放在一起提,要是我也是这样做。你要知道,在我和有栓心里,你连有财、有贝都不如。”

福妞黑着脸,凌墨也黑着脸,有栓端着热汤从外面进来:“凌大哥,喝汤了。”凌墨和福妞赶快都变成笑脸:“有栓真好。”

到二月的时候,春风更暖,象是吹到一处绿一处。随着这春风吹拂各处的,还有疾病。凌墨这一天是大跑小跑回来,进门放下手里药兜子和摇铃就喊有栓:“过来让我看看。”看过有栓又看有财和有贝,凌墨这才放下心来,还是喊有栓:“烧火帮我煮药。”

在后院整坡地准备种上一季庄稼的福妞,听到动静扎着两手泥过来:“别忘了用煮药的锅。”凌墨走过来逼近福妞,脸上从来没有过的郑重:“呲牙伸舌头让我看看。”

“哎哎哎,你这人,走开……”刘田媳妇听到喊声,站在自己院门前往福妞院子里看。竹子墙从来能看到三、五分。刘田媳妇忍不住笑,扬声道:“福妞,你们这是做啥呢?”

那郎中把福妞一直赶到墙根那里,扳着福妞的脸对着她看。福妞一时慌乱,忘了用泥手去打凌墨。对于凌墨这从来没有过的近距离,只是吓得后退贴到墙根上。

听到刘田媳妇问,福妞高声回答:“看病哩。”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泥手,伸手就往凌墨身上抹,被凌墨躲开。

刘田媳妇笑得格格响:“你们这叫看病?这是看的啥病?”凌墨是着急回来,心里因为急而有火,一下子没有搂住火的凌墨不客气了:“看瘟病,离这里五十里的陈村有人得了。”刘田媳妇大惊失色,一溜小跑着过来敲门:“福妞给俺开开门,郎中,你说的是真的?”

福妞和有栓也吃了一惊,有栓赶快继续烧火准备煮药。等刘田媳妇回去,福妞才愣愣地问凌墨:“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看出来那人是瘟病,我就赶快回来。”凌墨弯腰从药兜子里拿草药出来,又去厢房里找草药出来泡上。

跟前跟后帮着打水泡药的福妞不停问凌墨:“得病的人能好吗?会成瘟疫吗?”凌墨象驱赶苍蝇一样赶福妞:“松你的坡地去,我不是正在配药。等我配好了,你和有栓、有财、有贝都要喝一碗。”

想想陈村那个得瘟病的人,再看着殷勤帮着弄药其实是打听消息的福妞,凌墨好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再小声告诉福妞:“那人还没有发病,”福妞直起身子对凌墨是小声咬牙切齿:“还没有发病,你回来吓什么人!”至少把姐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没发病也快了,就这个时候配药最有效,再说不发病就不预防了?”凌墨笑嘻嘻低声:“春天是多病的季节,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呢。”

福妞没话说,继续勤快地帮着凌墨弄药。凌墨把福妞指使了一个顺手:“笨,那药要先炒,炒了以后才能煮,看看你笨的,还不如我自己弄。”

“知道,”福妞对于凌墨的欺压,时不时就要瞪他一眼,让他客气一些。

药煮好用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村里人都跑来问过。村长让人喊了凌墨到家里去,请了他几杯酒把他夸了一通:“俺村里有你是好事。”

凌墨喝得面上微红回来,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醒酒,再就是监督福妞和有栓煮药。福妞院子里整天药香不断,弄得半个村子也药香不断。村里人都来喝过药,福妞和有栓每天被迫喝下一大碗。

“郎中,这柴禾放这里了。”

“郎中,俺爹妈让俺送吃的来。”

来喝药的人也不是都白喝,送柴禾送吃的,也有送粮米送钱的。福妞不能再进山,有栓也每天晚上才能念书写字,帮着凌墨日夜不停地熬药。

村长又上门来,也送来一串小铜钱和一块肉。负手看着福妞院子里,另外支起来两口大锅在煮药。陈村的那个人发病了,另外也有村子的人发病。集市上医馆里医生看过,也说是瘟病,弄得人心惶惶。十里八乡的人听到这里有免费的药喝,不少人赶上一天一夜的路,来这里讨药。

“郎中呐,你不收钱也不好。我为你想过了,你挂个牌子,一碗药收十文钱吧。”村长也是好心。凌墨委婉地道:“有的人出不起十文钱,现在主要是不能让人得病,一个人发病,过上一片人。”

村长感动之极:“好!你是个有德行的医生,不象集市上的医生,药都翻了好几倍。”然后村长又把山里的事情扯进去:“年前有人说那山能随便进,我就知道今年一定要有事情,果然这瘟病开始了。”

福妞忍笑站在院门前,在给来讨药的人分发药汁。村长用这样的怪言论来说这场瘟病,而且还能得到不少人赞同:“就是,当时俺们也是这样想。”

唉,看来这山只能是姐一个人的宝藏!福妞不得不这样想,然后庆幸一下,这样多好,只归我一个人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