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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我这样说着,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我拖着受伤的身体,背着因寒冷而身体不断痉挛的他一步步往眼前的小屋走去。
视野范围因大雪衰减,好在我很熟悉这一带,看到了前方的亮光,我便知道是那是帕斯提夫妇的房子。
“帕叔!把门打开!”
我用尽所有力气朝屋子的方向喊,但风的声音依然让我说出的话模糊不清。好在家里的人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喊,门打开了,走出来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帕斯提。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快进屋!”
帕斯提一边帮助我把从雪中救出来的人背到屋子里,一边招呼着我进屋。
穿过石头围成的简朴院子,跟随着帕斯提走进与外面风雪交加截然不同的温馨小屋,脚下从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的雪地变成了结实的木地板,这才让我感到自己确实得救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浑身都是血?”
伊芙琳夫人站在楼梯旁,紧张地看着我。
“没事,我没什么大碍,先别管我,赶紧救他!”
伊芙琳看向他的丈夫背上的孩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男孩的皮肤冻得发紫,臂膀上用绷带紧急处理过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渗出红色的血。他的呼吸十分急促,但似乎并没有意识。
好在伊芙琳马上冷静了下来,回头拿医药箱去了。
帕斯提把男孩抱到沙发上,没有急于问我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拯救一个快要凋零的生命比什么事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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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表情也渐渐松懈了下来。帕斯提试探着他的额头,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门外的雪还在下,只不过小了很多,但还是没有阳光透下来。
桌上的蜡烛已经烧了大半截,向房间中的人宣告时间的流逝。
伊芙琳不断擦着男孩的脸和四肢,盆里的脏水换了好几轮。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终于稳定下来了……”
伊芙琳夫人喘着气,抹掉头上的热汗。
“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帕斯提背对着我问道。
“啊……”
我把整个人靠在椅子背上,叹了口气。
“就……我和往常一样,把作为猎人的工作做完了之后,去酒馆接委托。结果刚一进门,罗素那小子把我堵在门口,告诉我有猎人困在雪山的洞窟里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去。结果他根本不回答我,反倒用他口中那个猎人的生命当作威胁,让我赶紧行动。帕叔啊,你下次好好说道说道他呗,我都觉得让他加入到组织里来就是个错误了。”
“唉……他也是个和你经历差不多的可怜孩子,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行吧行吧。总之当时天已经阴下来了,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保险起见我都得去看一下,结果找遍洞窟,只发现了他一个人。”
“那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伊芙琳投来关切的目光。
“别提了……当时突然下起大雪,我急着赶路,结果走到毒怪龙的巣里了,为了背人方便武器也丢掉了,然后就从卵里爬出来的的怪物幼崽就攻击了我……疼死了。”
我捂着受伤的胳膊。要是没有护甲的保护,指不定它就永远留在雪山了。
“所以,你救出来的猎人,就是这个孩子?”
“我只找到了他,但是我觉得他不是猎人。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这么瘦弱的猎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的他为什么独自一个人穿越雪山?我搞不明白。
“……你可能说对了,他大概不是猎人。过来一下,看这个。”
虽然很困惑,但我还是照帕斯提说的,从椅子上起来,忍着痛走到帕斯提旁边。
帕斯提的表情有点紧张,他盯着男孩胸口的地方,一眼也没有看我,
伊芙琳则是不知道眼前的东西是什么,表情充满了疑问。
我随着帕斯提的视线,也看向男孩的身体。
只见男孩的胸口上有着浅红色的印记,在苍白羸弱的身体上异常显眼。
“……这是什么?”
图案难以辨认,但还不至于到完全看不清楚的情况,至少能看出来人形的轮廓。
但是,烙在人身上的图案,我似乎有所耳闻……
“几年前,我还在漂泊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奴隶商会,也就是卖奴隶的地方。他们会用滚烫的烙铁在奴隶身上烙上自己商会的印记。”
帕斯提转头看向我。
“这孩子,恐怕是个奴隶啊……”
奴隶。
被剥夺了自由的人类,商人们的商品,与牲口别无二致的工具,只能用价钱衡量自身价值的生物。
这个有些陌生的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困在雪山中的奴隶,和知道其具体位置的罗素。就算我再迟钝也大概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说……”
帕斯提把头扭了过去。
“而且,这可能是罗素买下来的……”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屋里的几人一言不发。门外的风声变得清晰,本来温暖的房间也好似受到了外面的天气影响一般,寒意窜上身体。
不过我的心中却像燃起了一团火。
“做得太过火了。”
帕斯提如是说道。
不管怎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家伙,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
爆破事件发生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此时此刻,我和往常一样,完成一些比较轻松的任务来赚点钱过活。
不出我所料,调查的进度在一定程度时遇到了瓶颈。很多集会所并没有履行好把进门的人挨个登记的责任。说白了这种既费时又费事的要求,大概只有真正有了突发状况后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吧。
但毕竟事态严重,又极受上级重视,因此最近有了不少新的成员加入了事件调查组。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拉娅,对此她是这样说的:
“没用的,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有些歪,再增加多少人也只是徒增管理的麻烦。况且已经过了一个月,调查的难度已经不能和最开始相比了。如果在刚开始调查的时候不把希望寄托于各地集会所,而是去问问在公会或是主要路道附近有固定行动的人,调查的进展还说不定会顺利点。”
评价一针见血。但是失去的时间已经补不回来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扩大调查面积,加快排查速度。
说不定这是人多的唯一优势了。
我从暂时布置的临时猎人集会所出来,拿着属于我的报酬慢慢走到村口。时间已到傍晚,夕阳把宽敞的街道染成了柔和的红色。
虽然调查暂时遭到了瓶颈,不过公会的人也不是傻子。在其没什么进展后,他们开始尝试了别的方法。
爆破事件行动前,有若干名猎人遇袭,他们身上的装备大多被顺走。但是携带这么多的装备势必不能快速转移,那该怎么办呢。
没错,把装备卖出去。
况且,在我和其他几名受害者的印象中,犯人的护具和武器并不算精致。袭击猎人并夺其装备的行为可能是为了给猎人们下马威,但也有他们的组织急缺资金支持,不得不以这种方式行动的可能性。
调查行动已迫在眉睫,耽搁的越久,找出凶手的可能性便越小。于是调查小组把重点放在了周围的铁匠铺和装备店。
惊喜的是,这种方法确实有效。小组的成员们在账本上寻找蛛丝马迹,终于有了新的线索。
毕竟商人的账本永远不会骗自己,查起来比之前方便得多。
总之,最终我们找到了七条可能的行动路线,现在正在派人去沿路调查。
今天是他们出发的第二天。
我倚靠在村口大门的木柱上,远远地向道路的尽头看着。
最近几天,拉娅经常跑去找雷克斯,说是要交流情报。
雷克斯不在村子里住,为了处理事情方便,他住在了隔壁镇的旅店,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
我去找过他几次,先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在我发现自己根本提不出什么建设意见后,就不怎么去找他了。
况且最近也没有什么组内会议要开。
于是我就这样每天接点自己能独自完成任务,然后在傍晚的时候,等拉娅回来。
拉娅回来后,会把她得到的情报告诉我,比如调查的进度,还有路线的示意图什么的。
是的,角色互换了呢,以前都是我把情报讲给拉娅听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
我看着天空,看着那一点也不刺眼的太阳,慢慢等着时间的流逝。
但是。
不对劲。
直到太阳下山,我都没有看到拉娅的身影。
她已经回家了?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小跑回到拉娅租的房子,尝试着拉开门。
门是锁着的,我熟练地用钥匙将锁拧开,里面仍然空无一人。
时间已过傍晚,正是人们准备晚饭的时候。街上行人渐稀,巷子里飘着缕缕令人心情舒畅的饭香。
与此相反,拉娅的屋里仿佛从来没有人生活过一样空荡荡的。
焦虑和不安充斥着我的心。
“诶?这不是普卓吗,你站在这干啥。”
在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背。
“雷克斯?你怎么在这,镇上的事处理好了?”
“我也是今天下午刚回来,那边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来插手了。这边的临时猎人集会所刚建立不久,我正好来帮帮忙。所以,你在这干什么,这不是拉娅家吗?”
“不是……就……呃,总之,拉娅有去你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