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有血从指尖溢出,缓缓地绕着手指流下。但很快地,他将手一收,擦过嘴角,哑声开口道:“有东西给你下了点药,我等下去收拾干净。”
“……”赵逸张了张嘴,却被这番话噎住,有种舫外一圈鬼都可怕不过这位神仙。他淡淡看了眼离神隐在衣下的手,撑起小几正要坐起,却被人一拉,竟脱力枕了回去。
“你……”
“流苏公子,鄙人是来自晋州的小商,慕名而来,公子可否赏王某一盏酒?”
他迟缓了片刻,才明白了离神的用意,勉勉强强地做起戏来,几分无力地朝外头说道:“有客自远方来,流苏自是高兴。王兄快请进。”没想他三哥送他这份呕血的及冠礼还有点用,就是这名头太骚气了。
王商一进门,对实际是无奈半瘫躺着,看起来是枕着暖玉,似是有几分旖旎的这位爷只是笑了笑,还冒出声“打扰了。”
“……”赵逸无奈,暗暗地辩解一番,“量在下身体不适,酒是喝不了了,生意倒是可以谈谈。”
王商坐在小几前的氍毹上,盯了眼玉筝,笑道:“无碍,公子倒是性情中人,王某就不必扭捏了。只是这桩生意险了点,但做成之后,皇商又算得了什么?”
“噢,说来听听。”赵逸眯起了眼睛,仿佛被勾了兴趣。
王商凑近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精光,说:“王某斗胆,帮圣上数数国库。”
听他说完,赵逸轻轻一笑,没有什么诧异的表现。
“王兄,你不知,那个企图替皇商数身家的人,还没入土为安吗?”
王商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毫无惧色。他摇了摇头,叹道:“那是因为他傻啊。京城是什么个地方,是人都知道。况且,他没想过找公子你们呐。王某胆小,快没他那个胆子贸然跟官府碰上。”
“唉,王兄。你啊真是高看在下了,在下也没这个胆子跟乌帽硬碰硬啊。”
“……”王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四爷不要谦虚,酒鬼不敢,还有谁敢。”
“噢?王兄这番准备做得倒是充足,只是这顶帽子太大,我可不合适。”赵逸撑着小几,斜斜地搭在沿上,“而且说实在的,在下最近不是很缺钱。”
“当欠爷一个人情,事成,定不会亏待四爷的。”
赵逸喘了口气,轻叹:“王兄,在下是个良民,而且多想活一会儿。王兄一来又是放药又是抢国库的,我可受不起。”
王商不言。他起身,朝赵逸抱了拳,眼中少了些许热切。
“可惜了,本想四爷是个明事理的,倒让王某不知所措了。”王商叹了叹,转身而走,“谢过四爷的酒,咱们有缘再见。”
是有命再见。
赵逸刚犯嘀咕,舫外人影杂乱,刀剑击撞,乱了一地月光。他心生烦躁,正想错开目光,却见王商突然停在门前,脚下被下了限制,迈不开步。王商眉眼带笑,不紧不忙地背手看着纱窗上的影子。
“我知道爷是个好官呐,可是这做官最怕的,不就是些许坊间的不好听的话,特别在这个地方。”
“做我们这行,不好听的话太多了……”赵逸眼前突然晃了一下,几息才缓过来,接道,“王兄何必见怪。怪在下招待不周,王兄慢走。”
“四爷这份招待,王某可担不起……”
他回过身来,目光突然停在筝前,一个白色的身影将筝遮住,拎着剑无言地看着他。美人摘下面纱后,脸色与那雪亮的剑一般冰凉。舫内如绷着的筝弦一般紧。
王商避开了他的眼睛,看向赵逸,说:“四爷这是……”
“你有点眼熟。”离神错身遮住了赵逸,轻轻地挑开话头,“你是冥域的大冥使,做什么?”
王商僵了僵,被一下揭穿了伪装,脸色有些不自在。他缓了神,展现了虽是搞事但仍镇定的强大素质,赔笑道:“早料到剑宗行事快,没想是离神大人亲自来坐镇,有幸有幸。”
离神扫了一眼外头,似乎没听进他的话,说:“你是带着小鬼来耍吗?”
“我,这个……”
“我记得,你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希望你不会有别的用意。”
大冥使生生冒出一背冷汗,手中垂下一条乌亮的长鞭,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活脱是条灵快的蛇。
“此番,由我自己来见识。那群小鬼,配不上大人的剑。”
……
船夫的小船悠悠在河上划过,水中的画舫通亮,仿佛就要烧起来了一般,不时水边冒出落水的咕咚声。那天夜里,有什么东西随这快要散开的画舫一般,顺着原有的裂隙滋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