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眼一闭,一不小心错过了这场神仙打架,脑海里只剩些零碎的片段。等到恍惚间有人喊了他,抚上他的额头,只觉一凉,他努力地睁开眼,撞入了一双墨色的眼。
“你……”赵逸往后一躲,张了张口,却觉得喉中烧得发痛,愣是冒不出个字来。他暗骂了一声,强撑着眼往四处张望,定睛在窗前停留的银粟上。
真他娘的,大意了。
“你好烫,烧着了吗?”离神抚上他的额头,说道。
赵逸目光躲闪,僵硬地往后一挪,离神却拽着他往背上一扛,他下齿硌在棱骨上,差点没咬到舌尖。
“我没事,别碰我。”他克制地一喘,尝试将手挣开,挣没挣开,直接伏在那人身上,头埋进他的颈间,随那人走动,鼻尖蹭着那点温热。他的狼牙痒痒的,极想尝尝这点温热。
该死。赵逸拽着摇摇欲坠的理智,撑起身子,手腕被离神紧紧按住,丝毫不动。他快气笑了,这人怎么这么倔。
“你先走,这里还能撑一会儿,剑宗很快能进来。我还有血裂……”
离神没有回应,反而拉着他往外走去。眼前的门被他一开,门外一片刀光剑影。离神面前窜出几把剑来,他两下将剑一扫,压过那几把剑,将他们挑开。几个小鬼流着涎水悄悄靠近他们,快碰到赵逸时突然被剑尖一挑,随即尖叫起来,化成渣渣。
赵逸本压着胸中的燥火,被那鸡叫声一惊,愣是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他睁眼看着剑光在他模糊的视线里闪,努力将自己冒出的狼牙收起。
“将血裂开鞘,不然这些东西还是会缠上来的。”
明明离得那么近的话,赵逸愣是听到这话通过骨骼震动传出,再入到他的耳。他头皮一阵发麻,连开鞘的手都有些抖。他是抗拒这个人的,可是这时身体忍不住靠近能给他解渴的温凉,连他吐出的话都令他颤抖不已,握在他腕间的手像致命的毒药。这两重煎熬熬得他蒸汗,不消片刻,就觉得衣服黏重地贴在身上。
离神不知背上那头失智的狼,他专注于飞来的剑和小鬼,偶尔挪点注意力放在这烧着的木炭。正当他对上个比较难缠的鬼时,突然觉得颈间一痛,他微皱了一下眉头,执剑的手却丝毫不受影响。不过只一下,背上的人慌乱离开,他眼神一凝,将剑磨上了对方的剑,像条灵活的蛇一般直戳上胸口,将这鬼直接送走。
差点没把赵逸送走。
……
他不知道离神何时过了阻碍,只在混沌中感知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只有他自己在燥热难耐中被烧毁。乍凉,扔进冷水里泡着,跟那些烂皮一起搅进水沟。他在污浊中又撞见了那些被别人认为是廉价的,自己却视如珍宝的东西,一件一件捡起,突然回头看了眼觉得陌生又熟悉的东西。
在赵家空荡的宅中,阿爷当年种着的银粟下,初领剑技的少年被逼得节节败退,最后连剑带人被挑飞出去。
“起来吧。”
赵逸将脱手的血裂拿起,起身叹道:“不愧是先生,这剑使得像有了魂一样。”
“不敢不敢,这是偷师来的招式,拿来对上你们还好,对上本人,就班门弄斧了。”
“真神仙……”赵逸眼里发出仰慕的光,“是哪位前辈的哪招式?”
“唔,是我一位小友,年纪跟你相仿。”还是李志忠扮相的梅落顺了自己胡须,看着他震惊的眼神,笑着接道,“这招么,他没起名,我呢附庸风雅一下,起作‘梅花三弄’。”
将损人的招式覆上风雅的盖头,也只有梅落做出来了。“梅开三度”,却耍人无误。赵逸用它耍了多少人,没想真就耍到鲁班门前来了。他磨炼六年,自以为成剑,一见面就被人掰断,又知晓成名招式是从这人手中偷来的,苦水可以倒满西湖了。
他内心苦涩了一番,才死鱼打挺般从床上蹦起,头一转,看到大爷大爷式地坐在椅子上。大爷见他起了,没骨似的将头滑在扶把上,整个人像无力地挂在椅子上一样。
“好啊,一层蛊一层香的,四爷可真能折腾。”
“……”赵逸忽视了他的坐姿,问道,“香,您解的?”
“不然呢?嗳,你可要对人家负责。”酒仙不正经地笑笑,弄得赵逸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