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黑色装尸袋从厨房后门抬出来,头颅和尸身衔接部位有处空隙,分别被固定在抬尸架上。
“尸身在鱼缸里被发现,头颅在后门处的垃圾桶里被发现。”宿最说。
烤鱼店前门露天摆放的桌椅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妻子正倒在丈夫的肩头痛哭。
“死者是他们的小女儿,二十一岁,在人民南路经营一家小理发店。平时住在理发店后面的房间里。他父母对于自己的小女儿死在这里也大为震惊。”宿最继续讲着她已经了解到的情况。
七星警官与一位女警官正在一边安抚死者家属,一边询问死者的社会关系和经济状况。
我再仔细观察一遍警戒线内的案发现场,和宿最离开了那里。约定了晚上再见之后,她跑步往学校走,我赶到了医院,继续我的周六之约。
到病房的第一件事,是俯身亲吻一下祝郝的额头。接着,从热水盆里洗洗毛巾,拧去水,帮她擦身体。用他最喜欢的薄荷味的洗发水给他揉揉头发,冲洗干净。最后,是剪指甲、修鼻毛、理发。每次耐下心做这些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暂时沉静下来。
我将头贴在他的胸口上,扑通扑通……扑通扑通……这是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我紧紧扣住他的手,贪婪地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我又在心里叮咛他——别死!别死!
我从背包里取出那本《三侠五义》小说,翻到书签页,坐在床边继续给他读:
第六十四回,论前情感化彻地鼠观古迹游赏诛龙桥
且说蒋爷跟了堂官来到院子之内,只听堂官说道:“爷上吃着这鱼可配口么?如若短什么调和,只管吩咐,明早叫灶上的……”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还是那个明媚的警官。
这本石玉昆的《三侠五义》是祝郝最喜欢的一本小说。最喜欢的小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新来看一遍。之前忙着侦破案子,小说搁在床头柜抽屉里,已好久没时间再看了。他也十分喜欢展昭这个人物。他喜欢侠肝义胆的侠者。
现在,我每隔一个月,就会从头读一遍这本书给他听。每次听到热血的部分,他的心率会提高,手温会变热。我很开心,这是我俩唯一的互动。
“你一定会睡醒的,我等你。”我柔声在他耳边低语。
从病房出来,七星警官正站在门边。他垂着头若有所思。“忘川,医生如果有一天问你,愿不愿意放弃治疗,愿不愿意签一份他的器官捐赠协议……”
“不愿意。”我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七星警官拍拍我的肩膀,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今天的案子和祝芙那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我问。
“几乎可以确定,除了数字刻的位置和最后处理尸体的方法不一样,凶器、犯案手法、刀割开的方向,在刑侦技术上来看,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上次那些线索的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那根金黄色头发是假发,一小块指纹什么都查不出,口红盖子上也没提取出指纹,可以说没任何收获。”
“监控呢?”
“案发现场周边、学校监控、追踪道路监控,我们的人,看了不下十来遍。可以说,这个人对监控的盲区了如指掌,尽管偶尔出现在监控边角,也完全没有留下有用线索,只截屏到几个模糊的影子。”
“我可以看看吗?”
他摇摇头。
“祝芙的尸……”那四个字一时被梗在喉咙,我说不出。
七星警官顿了顿,“尸检报告没有特别的,与十六个月以前的那三起案子的尸检报告,有百分之七十的重合。”
“交通工具呢?”
“有银色面包车、白色小货车、黑色皮卡车,不止一辆。车和车牌号都是盗用别人的。被追踪到之后,那些车已经被清洗并焚毁,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我说出脑海里萦绕多日的疑惑,“会不会是集体犯案?帮凶不止一个?”
七星警官吃惊地歪一下脑袋,担忧地瞧着我,“凶手绝不是泛泛之辈,你这样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跟你说过多次,查案的事交给我们刑警。你是个老师,你的任务是教好学生,不是查案。”
我压低声音,“是不是警局内部有凶手的帮凶?”
他流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不肯再多说。
远远地与另两名警官点头致意之后,我和七星警官一起走出住院部大楼。在一处监控盲区,他从口袋里掏出四张相片,悄悄塞进我的口袋。
“谢谢您,七星警官。”我说。
他无奈地摇摇头,“小心点。有开车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学校?”
“我还有点别的事先不回学校,谢谢您。”我看到楼前正在蹲马步看书的宿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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