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天方蒙蒙亮,阿衡就被三茗摇了起来。
三茗边伺候她起身洗漱,边在她耳边禀报:“城内来人了,听闻是城主夫人。”
阿衡在脑中搜刮了一阵,方才恍然大悟,这所谓的城主夫人是谁,可不就是丞相家那个被一只毛毛虫吓病了的丞相家的大女儿李怀琇?直感叹这人生际遇真是奇妙不可言。
当前也无暇理会这个丞相家女儿嫁给陈越的一笔风流烂账,直接问起三茗:“李怀琇来了?城门开了?”
“哪里能开,城头上士兵们用筐子吊下来的,同时吊下来的还有两个丫鬟和王府的一个管事,如今正在和苏公子说话呢。”
三茗想了想那青黄不接的竹筐子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吊下来的情形,咋舌:“殿下,你定然想象不出这筐中美人的情景,说不出的违和,那城主夫人,瓷儿一般的精致人物,经受这番磋磨竟能淡定自若,连苏公子也高看了几分。”
阿衡在心中意想了一番那情形,不禁唏嘘,当年娇滴滴的一个千金大小姐,连只毛毛虫都能吓得大病一场,如今不过短短数载的风雨洗礼,竟然也被这俗世打磨得坚韧如斯。这怕是要归功于陈越这个浪荡子了。
当年荣庆王在京去世,作为荣庆王一家仅剩的一根独苗陈越自是肩负着为自家父王收敛下葬的事宜,千里迢迢赶往盛都处理荣庆王身后事。碰上热情好客又缅怀兄弟的阿衡爹,被挽留在盛都一年有余。
也就是那个时候,十三四岁的李怀琇对陈越情窦初开,陈越对右相家的女儿也甚是满意,双双私定终身,眼看着时机成熟,陈越和未来岳父商议了一番,便火急火燎的一同入宫请旨赐婚。
犹记那会父皇听闻陈越娶妻,一脸笑意暖洋洋,二话不说就给两家指了婚,还盖上大印。
阿衡在旁边嘀咕道:“父皇,皇叔方才过世不足一年,怕是于理不合吧?”三年守孝之期,即便是在朝为官若非皇帝特批,依照惯例都得回乡丁忧的。何况是龙子龙孙?
依着阿衡的意思,是要将陈越一辈子禁锢在盛京的,她可不想荣王府的这把野火没烧尽,给他们一个春风再生的机会。
若是此番准了这姻缘,陈越得了右相这个岳丈,以娶妻生子绵延子嗣的借口回边陲的由头也就落实了。
听阿衡提起死去的兄弟,阿衡爹又开始稀里哗啦地掉眼泪,如今兄弟已故,唯一的后代至孝之举便是结婚生子,绵延子嗣,让荣王一家的骨血得以流传百世。
父皇这一番破天荒的论调也不知是哪一处学来的,听得阿衡直翻白眼,也不知这皇帝老子被哪骨子邪风,吹得脑壳异常开明。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家皇叔子孙后代满堂什么的,届时养出一两个能耐的岂不是找自己翻旧账?
尽管此事多有不妥,可阿衡也不好违逆了父皇之意,乱打鸳鸯,眼睁睁地看着陈越卷包裹回家欢天喜地地娶媳妇儿去了。
本以为陈越与李怀琇乃真爱,不想婚后不过一载便传出了玉霞城主宠妾灭妻,和小妾情深义重的戏本子,这故事曲折离奇,直听得盛京百姓热血沸腾,连续数月大街小巷的说书茶馆都座无虚席。
可惜那会阿衡已离开盛京,对这等盛况不能亲身体验一番。
待得阿衡收拾妥当下了马车,方才发现外头天色虽亮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城门口方向,聚集了一堆流民在看热闹,而热闹的中心是苏雪久和她妹妹苏雪娥。
还有一个年轻的贵妇,身着一件掐花的藕荷色褙子,下身一袭水色长裙,雨前的风吹起她额前修剪得齐整漂亮的碎发,那双明丽多情的眸子更加动人。
阿衡担心被李怀琇认出来,依旧是一副平民的打扮隐在流民中围观。
李怀琇是大家闺秀,声音轻脆清脆婉约:“苏公子可否让我见见府中贵妾?”
苏雪久自是同意的,和李怀琇客气了一番,命人将方桥带了出来。
此时的方桥已不复昨日的狼狈模样,衣服也换了一身。走到李怀琇面前淡定地行了个礼:“夫人!”不卑不亢。
李怀琇看着方桥无甚大碍,淡淡一笑,以示回了礼,便转头对苏雪久道:“城主对方姨娘甚是想念,命我前来接人,若是尔等不愿,我乃当朝右相李连辅之女,也是玉霞城城主夫人,愿以自身为质,换方姨娘自由。”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李怀琇旁边的两个丫鬟惊呼:“夫人,使不得,您乃千金之躯,怎可换这一贱妾之身……”
李怀琇打定了主意不耐二人相劝,直用清明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苏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