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久也是微愣了好一会,他也没想到城主竟会这般作为,拿一个妻换一个妾,这宠妾灭妻之举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阿衡隐在暗处感叹,也不知此事若是传出去,陈越那厮如城墙般夯实的脸皮可曾经历得起史官和百姓们的笔山唾海?
且不说百姓的悠悠众口,就是就是严史官那铁嘴狼毫也是刀刀见血的。
三茗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道:“这城主看着一表人才,竟是腹黑如斯,那尊卑礼仪都喂了狗了,怎么看这正头夫人都比这姨娘要好上一些,城主不会是中邪了吧。”
三茗说的没错,不论身段样貌和家世气质,二人往那处一站,李怀琇都胜过方桥一筹,哪怕是眼拙的也能分出个好歹来,莫不是陈越口味独特?阿衡想到此处,看着站着的李怀琇和方桥,陷入沉思。
若陈越宠妾灭妻不过是做给人看的,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这边阿衡还没理出个头绪,就听到那边苏雪久说话了:“城主夫人多虑了,我们也正要送方姨娘回城,苦于城门禁闭不得入内,又怎会拘夫人于此处……”
苏雪久的话还没停,他身旁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插话道:“苏贤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我们这些流民在城外已困顿多日,孤儿老小的食不果腹,还想着用这女人换一口米粮续命呢。”
这大汉阿衡在苏雪久身边见过,二十三四岁年纪,因为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不出样貌,身材高大,衣衫却有些破旧狼狈,苏雪久大小事都和他商议的,想是一个不小的流民头子。
此时他言辞凿凿,丝毫不见半分颠沛流离的窘迫,指了指一个近处搭建好的棚子。
那里的棚子较大,挤坐了一堆的老弱妇孺,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满脸沧桑皱纹,她怀里抱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衣衫褴褛地靠在棚子的柱子下喝水:“你看刘阿婆,已近古稀之年,儿子媳妇前几日病死了,留下个三岁孩童,这孤儿寡母的,已两日未进米粮。”
说完他又指了指棚子另一端,一个倚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的孕妇,她面色蜡黄,形容憔悴:“还有阿林嫂,她丈夫已过世半月,腹中孩儿还有数日便生产了,她却食了几日的树根树皮。”
说完,又朝棚子里指几处,每一次都是一个小家庭的悲惨故事,最后,他指了指新搭建的棚子,道:“这新建的棚子可为她们抵挡住风雨,可能抵挡得住这天灾人祸?”
他的话音一落,之前的议论之声都停顿下来,四处异常安静。
他继续道:“贵人的命是命,平头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就该颠沛流离暴尸荒野?”
他的话引起了流民的一阵骚动,有人直接起哄:“对,她们两个都不能放走,用她们换粮食……”
周围的声音喧嚣,阿衡却因为络腮大汉的话深深陷入沉思,她苦笑:枉费自己学了多年的治世之道,还不如一个民间大汉来得通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水,君为舟,陈国之所以走到今日之地,可不就是失了这载舟之水?
如今的陈国内忧外患,枉她们这些玩弄权术者蝇营狗苟,勾心斗角,妄图大权在握指点江山,而黎民百姓在乎的不过是一日三餐的果腹口粮,自己兢兢业业苦心扶持的这个江山却又是为何?
自己那点子自私自利的家国情怀真是可笑至极,什么行兵抗敌保家护国,不过是拿平头百姓的性命在火上炙烤?
护国,前提也是这国有可护之处不是?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才是好君国,否则……
这么一想,阿衡就想到很远,也改变了她一向坚持的许多事……
她喃喃地小声道:“三茗,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三茗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觉得自己拐了方桥回来做错了,安慰道:“殿下,您没错,我也觉得应该拿她们换口粮,这些流民……怪可怜的……”
阿衡看向那个棚子的老弱妇孺,抬头看看天,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道:“是挺可怜的……”所以她要给他们个交代,给陈国百姓一个归宿。
那头苏雪久一边安抚流民,一边应付李怀琇,显得有些慌乱,想他一个世家贵公子也是初次见识这等场面,难免有些扛不住。
阿衡正想着出去给他解围,不想人群中有人大喊:“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阿衡朝城门口望去,果然看到本来紧闭的乌漆连环铜锁大门,此刻正伴随着一阵机关摩擦的隆隆声慢慢打开……
一只军队井然有序地从城内鱼贯而出,形成一个御敌阵打开。
当先领头一人,英俊挺拔,紫色兽袍,腰间玉带素白华贵,与周遭的颓败流民一比,简直惊为天人。
阿衡眉心微抽:陈越这厮总算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