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首的成济道长个子高高、相貌堂堂,说出的话都是厚重的男低音,但他不是刻意地用气力发音,而是他先天身体所具备的音效,南真也不禁对此人产生了一丝敬畏。
“林先生,吾等来此确实是奉命公办,但却也不是谁的命都要奉。这位小兄弟刚才的话我也大概听了一下,他说的话并没什么无理取闹之意。大慈恩寺的召德大师与贫道有些交情,既然这位小兄弟要与召德大师交易,就请大师表个态,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对谁都不好。”
南真对那召德没抱什么希望,他与林觉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林觉兹城府太深,召德显然是被林觉兹拿捏住了什么把柄,与南真认识的那个方丈大师格格不入。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尽快分化他们,让其形不成有效战力,从而才能各个击破。
站在林觉兹身旁的张德光往后退了一步与召德并肩而立,他放在身后的右手轻轻搭在召德的背心。林觉兹往右边挪了一步,让出一个身位,让召德正面露了出来。
林觉兹听成济的口气并不想听命于自己,只得开口道:“南公子,就请你与召德大师交接吧,林某悉听尊便。”
南真看着召德,他仍然双眼紧闭。半晌后,才慢慢睁开眼看着南真说道:“南真施主,老纳委托你所找之物可以交给林施主,至于老纳所承诺给你的条件也可以让林施主兑现,老纳从此不再过问此事,阿弥陀佛。”
“南公子还有什么问题吗?请交出铜鼎。”林觉兹听了召德的话后显然有些不满,但他顾不了那么多,用一副不交就出手的神情看着南真。
“林先生,我对方丈大师的做法无可非议,这承诺之事您也听见了,不知您要怎么兑现。为了此鼎,我可是差点命丧楚地。”
“南公子,承诺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你先交出铜鼎,一切都好商量。”
“林先生,您刚才说您只是一介布衣草民,那国之大事您说了可算不了数,找个说话算数的人来先承诺了再说,我可不想为难您。”
林觉兹正要发作,宁远将军王奎开口了。
“小兄弟,我等受主公之命公干,林先生也是为主公分忧,你还是不要为难他。否则在下可要为难你了。”
王奎话音刚落,小院四周院墙上,距离南真稍远的空地处一下涌出几十上百名手持弓弩的兵士,火把火焰烧的“滋滋”声在院内大作。一名副将高声对王奎说道:“禀将军,院内院外一千弓弩手集结完毕,请将军示下。”
“听我号令,不得擅自动手。”
“遵命。”
林觉兹得意地朝王奎点了点头,又转身看着南真说道:“南公子,王将军战场上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他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不会轻易动怒,你不必担心,咱们好好办事。”
南真豪气顿起,看来林觉兹今晚有恃无恐,不拿出点东西,他们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南真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今晚的对手非等闲之辈,他不能托大。左手两指无形剑气直刺林觉兹,右手六层混元炁劲凝聚成刀锋朝张德光砍去。
刺向林觉兹的只是虚划一下,他意在张德光。张德光双手翻动,身体像少女般左右前后不停晃动,只见他上身或立或仰,或曲或弓把南真瞬间发出的劈空炁劲一一化解。
南真心里有点骇然,这是他见过的最强对手,自己亏在没有精妙的招式,但这张德光不但身法招式飘逸潇洒,两手翻动之中也是气力绵绵不绝,看来想要解决此人并非瞬息的急攻可以奏效。
南真练炁不练武,炁就是身,身就是炁,他的每一次感悟都会提升他的能力,凝元一炁归六层之后靠的就是悟。在楚地遇到的昆仑两小孩让他领悟了道家阴阳太极在武学中的生克变化,这张德光的身法招式不过也就是那阴阳太极的变化道理,与昆仑两小孩相比还有些许不如,只是他胜在气力浑厚。
南真从小饱读道家经典,哪有不明白之理。几轮攻势过后,他渐渐看清了张德光举手投足之间的道理,破绽很轻松地就呈现在他脑海。这样的能力可不是常人可为,要知道南真此时的混元炁劲已经接近八层,单以这炁劲的修为来说,在这宇内比他高深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了。
张德光早年在秦宗宪的草军中落草,后又去巴蜀王家任禁军的头目,在两川、山南和陇右名气极大,人称魔道悍将。他一身道家功法加上军人气度,虽不打家劫舍,却也行事乖张、狠厉残暴。
南真的‘飞神诀’快如闪电,弥补招式的不足却是十分有效。张德光即使再狠,哪见过这般情景,他的内心比南真还要惊骇。
五十招已过,南真不想再拖延下去,四周的上千支弩箭可不是好果子,他必须以技服众。张德光以柔和敏见长,南真出手等在他的敏字之后,敏就是破绽。柔能克刚,敏就是大忌。
南真扶着张德光慢慢倒下的身体,对王奎和成济说道:“两位来到江州应该不是为打架而来,召德大师刚才说他不再过问我与他约定之事,而这位林先生又要耍无赖硬抢。如果王将军和成道长也想硬抢,那么我也不怕玉石俱焚。”
林觉兹城府极深,是南真到江州后听人们议论他最多的品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南真也深有感触。举个例子,江州的文人都喜欢与林觉兹一起饮酒作诗,大家却很少见他高谈阔论,但每次聚会的花销他都会默默地包揽,人们不是喜欢他的“才”,而是“财”。捐款、筹集军资、赈济灾民,他出的最多,但从不带头,一切都是低调再低调。
低调的林老爷,今晚却表现得有点激进,确实出乎南真的意料。
林觉兹身边的强力助手张德光已被南真当众解决,众人都安静了不少,而林觉兹不但不慌,好像还比往常还要镇定。
“南公子果然好手段,林某一直看好你,不错不错。只是这张道长也太差劲了点,名不副实。”林觉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拍了两下。
只见侧门的火光一阵晃动,站在门口的兵士中间分出一个缺口,缺口处走出三人。一女两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女的是李荷碧,男的一人是林觉兹傻儿子林怀智的老师,那位中年儒生。另外一人是个身材矮小的老者,他们都在大兴寨出现过,南真认识。
林觉兹走到南真身旁看着进来的三人说道:“南公子,在下的儿媳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儿媳,听林觉兹的口气分明是故意提醒自己:荷碧是他家的人”,南真见荷碧神情平静,并不像是被绑架的样子。此刻的她,头发松软地盘在脑后,一身深色长裙在跳动的火焰下星光点点,雪白的脸颊和脖颈充满了魅惑之态。南真感觉口里有些干燥,舌头忍不住想吞口水。
男人在女人面前的反应大多都一样,南真正值青春年少,荷碧与他又有那么多渊源,有点反应很正常。但南真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一人,准确说应该是忽略了站在他身边的人,因为在他印象里,林觉兹只不过是个乡绅大佬,他没有考虑过来自他的武力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