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方式
为什么不愿意听自己的话,不愿意慢慢恢复
刚刚结束治疗,陆怀瑾整个人还没恢复过来,又被这么一砸,脑子突然就有点懵。
或者说一片空白,像是浓稠的雾气。
是以几近一分钟的僵持后,陆怀瑾还没有开口。
徐行从以前就很讨厌陆怀瑾什么都不说的样子,与其这么冷暴力,徐行更愿意他直接讲几句ouis的事情,也比就这么沉默着好。
沉默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对方低垂着脑袋,从徐行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头上那处伤口,头发永远比其他地方短一截。
看着那处似小狗一般的伤痕,他积攒了一路的焦躁和不安终于在对方的沉默中爆发。
“行,不说话是吧。”
他直起腰,转身。
“那你慢慢想吧。”
张医生他不知道这小两口原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作为一名医生,他的职责是替病人治病,尽最大可能帮助病人恢复,仅此而已。
但是
他忍不住望了望徐行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张医生。”陆怀瑾终于慢慢开口,“你你帮我把行行,把他叫回来,我”
话没说完,他刚刚降下去的心跳突然又开始飙升,他一手拼命地摁着刚刚被画册砸到的地方,冷汗又一瞬间攀附了全身。
看这状况,张医生哪敢离开,氧气面罩摁在他脸上,拼命地让他控制呼吸。
穿堂风都走廊呼啸而过,偶有一丝钻入屋内,将画册的纸页吹得哗哗作响,画面随风疯狂翻动,最终停留在某页上。
上面有五个小字
“我不想离婚。”
陆怀瑾机械地吸着氧气,意识不知随风到了哪里去。
“1白t恤,创可贴,铅灰和颜料。”
“2写错陆怀瑾的名字。”
“3陆怀瑾衣服上被泼了饭。”
“4去看星星看月亮。”
“5偷陆怀瑾的糖吃。”
在那个日记本上,徐行写下了很多陆怀瑾和ouis的事情,但此时的陆怀瑾只记得这五件。
第一件事他有印象,是那天在书房和行行吵架,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论是白t恤还是创可贴,还是铅灰和颜料,都是徐行。
“行行”
陆怀瑾突然反应过来,行行去哪里了
此时的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四处没有一栋建筑,也没有半个指路的方向标,但他心里好似有一个目标,趋势着他朝浓雾中心走去,好似行行就在那里一样。
浓雾中心摆着张巨大的桌子,床上躺着个人。
那个人蜷缩着,背对自己,但陆怀瑾还是认出这就是他的行行。
喜出望外迎上去,但他的身体就像雾气一样没有实体,触摸不到徐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
徐行身后是那本画册,画册中还放了枝笔,笔尖正冲着“我不想离婚”几字。
陆怀瑾愣了愣,不抱希望地去触摸这本画册,结果能触碰到实体,便将这本画册拿了起来。
这本画册他昨晚才看过,画的是他和徐行从4岁到17岁之间发生的事情。
昨晚因为照顾母亲,他的目光都被画面中的汤黎吸引,这次终于能看一看这些漂亮的画面,或者说,回忆本身。
还是那幅教徐行写“瑾”字的图画。
“小徐行身边放了很多废弃纸团,小陆怀瑾手里则展示着张纸,上面写着个歪歪扭扭的瑾字。”
看着那个“瑾”字,他心头一滞。
“你看”身后突然有人喊他。
回头看,是约莫的4岁的徐行,矮矮的一个小团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的。
“行行”陆怀瑾看看这个小徐行,又回头看看伸手床铺上的徐行,有些迷茫,“你怎么有两个”
4岁的小徐行置若罔闻,手里捧着张纸“你看,我把你的名字写出来啦”
纸张上,是稚气未脱的“陆坏”三字,瑾字因为过于复杂直接糊成了一团。
小徐行的脚尖在地上点了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准笑我哦,都怪你的名字太难写了。”
陆怀瑾愣愣地伸手接过那张纸,手指在最后一个字上抚摸了一下。
“你”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4岁的小徐行就像雾气一样消散了,只剩下那张纸还在他手中。
雾气突然翻涌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一盘饭泼到了他身上,汤汁和菜品顺着衣角往下滴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还好,4岁小徐行留给他的纸没有被殃及。
“卧槽你没事吧”这次是长大了些的徐行,估计有十三四岁,身体到了自己脖下胸口上,肩胛手臂舒展成少年人的模样。
“昨晚写作业太晚了,走路有点飘。”少年徐行皱着眉,也不嫌脏,用纸巾擦拭着他身上的饭菜。
陆怀瑾愣愣地低头看着这个徐行,心头微动。
少年突然抬起头,恶人先告状“都怨你,你昨晚要是让我抄一抄作业,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啧,这点怎么擦不掉了”少年徐行把手中的纸团往旁边一丢,十分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你给我抄抄作业,咱们这泼饭门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不说话啊”少年唇角勾着坏笑,眸中湛蓝闪烁着,满是蓬勃的朝气,“那就当你默认啦,晚上我们吃牛排去”
少年徐行和刚刚的豆丁徐行一样,瞬间烟消云散,紧接着,像是走马灯一般迅速,又一个徐行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大概有十七八岁,穿着高中的校服,抱着手臂打哆嗦。
“都怪你。”徐行伸手打了自己一下,“说好的流星呢呆了多久,连流星屁股都没有。”
陆怀瑾抬头看了看满目的雾气,也想知道星星在哪里。
“还什么夜观天象看星星看月亮,我看你就会吹牛。”徐行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等下你要请我吃饭,补偿我来山上陪你挨饿受冻。”
陆怀瑾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裹紧了,手放在纤细的肩膀上不愿意挪开。
“好”字未从口中说出,一道炫目的光从浓雾中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
“卧槽真有流星啊”徐行注视着流星从浓雾这端划到那头,直至消息。
他转过头来,眯起漂亮的眼睛,虽有长睫毛敛着,但千万颗星星似乎还是从那蓝色中钻出。
他撅了撅嘴,唇色殷红得正好看“看来你没骗我啊,虽然只有一颗,但是姑且原谅你了哼。”
雾气渐渐稀薄,周围一切都慢慢显露出来,四处环视,陆怀瑾发现自己身处书房。
躺在身后巨大书桌上的徐行突然喊了他一声。
“陆怀瑾。”
音色里有qgyu也有抗拒。
他从书桌上爬起来,眼眶通红,眸子里似乎含了层水雾,睫毛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泛着令人忍不住怜爱的绯红。
“陆怀瑾。”
他又唤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动作,爬了几步到他身边,亲昵地抱住他,吐息喷洒皮肤上,是掺杂了酒精味的炙热。
微凉的唇贴在脖颈处,下巴上,落在唇角。
眼前人勾住他的脖子,迷离着眼神,笑着问。
“你想要我是不是”
语毕,陆怀瑾来不及吻上他,徐行和书房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本画册,“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陆怀瑾缓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动作,他弯下腰,捡起那画册,手指抚摸在那“我不想结婚”几字上。
他心中某处地方随着他指尖掠过纸张,突然猛地震颤了几下。
就像是被一个少年锤了几拳,虽然伤口早已愈合,但留下的绵长痛感足够他怀念多年。
陆怀瑾突然就明白了。
4岁的徐行,12岁的徐行,17岁的徐行,22岁的徐行。
所有的所有,什么创可贴,名字,糖果,星星和月亮,都是行行。
都是他偷偷喜欢了这么多年的行行。
从来都没有那个开头的人,所谓的恋爱日常,都是他和行行的一点一滴。
“陆先生,陆先生,你还好吗”
张医生的呼唤让陆怀瑾缓缓睁开眼。
“呼”张医生看他有所反应,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刚刚差点以为你晕过去了,要叫急救来。”
“你感觉怎么样”张医生紧张地问,“心率降下来了,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的”
白炽灯刺目,陆怀瑾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摸到了手边的画册。
刚才的一幕幕也随之重来。
眸光微动,他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直接挡住了灯光,当阴影里的张医生愣了一下。
腰背挺得笔直,手臂随意垂着,也就是很普通地站在那里,周身却散发着不同的气场。
尤其是那双黑色眸子,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对视一眼,自己被看破,却看不穿他的心思。
这状态明显和原来不一样。
张医生听到他这么问。
“行行呢”
男人的声线很低,和窗外低音的雨声一起,像满是低音的乐谱,送至耳朵里带起一阵酥痒。
“刚,刚刚出去了。”不知怎么的,张医生说话开始打磕巴。
“好。”陆怀瑾点点头,眸光从他身上扫过,“谢谢你了张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