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滴翠,问五殿下安。”
滴翠走到归衡背后,弯腰低头,柔声问好。
说话的声音与行礼时的曲线当然都经过精心设计,一垂首,发间流苏正好拂过她含羞的侧脸。
归衡“嗯”了一声,转过身。
少年清冷目光如山巅之雪,凉凉地落下来。
见他没有让她起身,滴翠也不敢抬头,艰难地维持着造型。
归衡探究的目光一掠而过,只在那极长的串珠流苏上略略停留,半晌才道:“起来吧。你不在前头伺候,跑来后院做什么?”
滴翠颤声回他:“奴婢看院中芙蓉开得好,想摘一些给娘娘瞧。”
归衡淡淡道:“倒还细心。”
滴翠心中一喜,娇滴滴地:“殿下,您瞧奴婢发间这支芙蓉簪——”
便是妍娘娘赏的,足见娘娘喜欢。
然而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不是要摘花?那便来摘吧。”
“啊、啊?”
归衡向后退开两步。
滴翠无奈,慢慢踮起脚尖。
木芙蓉树很高,娇美的宫女绷直了手臂也够不到。只见她整个人如柳枝轻颤,纤腰下塌,煞是惹人爱怜。
归衡就站在她身后。按照常理,见她如此辛苦,他此时应该慷慨救美,过来覆在她身后替她摘下才是。若是她后颈涂抹的香露足够动人,顺手将那朵芙蓉簪在她鬓边也很合理。
然而滴翠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只得娇声唤道:“奴婢够不到,殿下可否……帮帮奴婢?”
她微妙地扭转腰肢,含羞带怯地向后瞥一眼,又很快收回。
但足以让身后人看到她脸上红云和含情双眸了。
“只是这样?”归衡望着她,若有所思道。
怎、怎样?
滴翠很想知道,可是并不敢问,苦苦保持着腰臀曲线。
归衡慢慢摇头,掀唇一笑。
倒是自己高估了她。妍贵人从前只有邱嬷嬷一人伺候,虽颇为辛苦,却也简单、安全。暄妍殿难得有添人的机会,要是有什么人想在他眼前插钉子,只需经皎然殿过一道手便是。皎然殿的宫人也是才换的,放几个人进去,并没什么难度。
他还以为温皇后长本事了,没想到只是个宫女作乱。
归衡心念电转,目光再落到滴翠身上时,便掩去了那几分探究,重又清明淡然:“既然摘不到,就去前院做事吧。”
滴翠听到他转身时衣袖拂动的动静,顾不得保持造型,转身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跪下,掐着嗓子哭道:“连朵花都采不好,是奴婢没用!”
听着那矫揉造作的哭声,归衡莫名烦躁,冷淡地垂下眼。
他不自觉地想到那最爱哭的小公主。一张柔白小脸儿,看着就精贵易碎,性子更是娇得像只奶兔,一句重话就要哭。
可她的哭腔……不知为何,总让他心头微痒。
滴翠看不见归衡表情,只顾着哭,串珠流苏垂落到她胸前,随着她的抽噎一晃一晃:“但奴婢是真心的!奴婢想着,娘娘欢愉,殿下也能舒心些……”
视野里出现一只苍白的手,滴翠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手指修长,骨节清晰,犹如白玉雕就。他用指背缓缓沿着那串长流苏描摹,眼看要落到滴翠肩头……
滴翠连装哭也忘了,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瞬,归衡伸手握住那一缕串珠,狠狠向外一抽!
滴翠疼的大叫一声。这样沉重的串珠流苏要固定在发间并不容易,她用了许多细小的发簪固定,归衡这用力一拽几乎将她整个发髻都拽散,乱发遮住了半张脸。
乌发凌乱尚且是小事。头皮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她摸了一把,指腹湿润,已经见了血。
归衡冷冷问:“这是什么?”
这样华丽的发簪,远非宫婢服制。
滴翠捂着头皮,痛的话都说不清:“是、是奴婢自己串的……”
阿礼听到痛呼,从前院匆匆赶过来,听她如此说,忍不住拆穿:“殿下,她这是在模仿公主殿下呢。滴翠,你也不照镜子瞧瞧,你配么?”
滴翠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着,殿下似乎喜欢这样的发式,若能一娱殿下,也,也……”
“就凭你?”阿礼不屑,“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你算什么东西,这样梳妆,只会碍了殿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