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皎皎抿唇一笑:“虞小姐,是你呀。”
虞琬连忙道:“公主折煞臣女了,叫臣女阿琬就好。”
皎皎从善如流,尝试着叫了一声:“阿琬。”
她声音清甜绵软,虞琬霎时间觉得自己这听惯了的小名都好听了几分。
她看着她,心口发热:“臣女与公主一见如故,公、公主若不嫌弃,臣女愿时常陪伴左右……”
皎皎微讶:“你想来宫里找我玩儿么?”
虞琬拼命点头。
皎皎歪着头想了想。
此前要与她亲近的贵女很多,她都婉拒了。不过虞琬看起来十分直爽,不像她们总是拐弯抹角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况且……她刚才难得地,为归衡说了话。
皎皎于是点点头:“好呀。”
她记挂着自己出来太久,对虞琬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虞琬高兴的晕晕乎乎,站在原地,直到那娇小的身影完全消失。
虞琬说到做到,当晚就求了父亲康平伯,说想常去宫里陪伴公主。
恒帝听虞闻江说他的独女与皎皎一见如故,笑呵呵地答允了他的请求。
于是翌日,皎皎刚睡醒,便听到玉秋说虞家小姐前来拜见。
她匆匆忙忙洗漱穿戴了出去,果然在正厅看到红光满面的虞琬:“皎然公主安好!”
皎皎软软地应了一声。
对方脸更红了:“公主今天也很美!”
皎皎:“……虞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虞琬笑道:“深宫寂寞,特来与公主作伴。公主您瞧。”
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铺开,皆是帝都贵女中时兴的玩意,诸如投琼、六博、玉连环之类,装饰精美,小巧可爱。
但皎皎不擅长这些。
“臣女本以为公主喜静……”
虞琬毫不气馁:“公主要是不喜欢这些的话,不如臣女陪公主去御花园走走?”
皎皎慢吞吞眨眼,虞琬热切地回望她。
“好……好吧。”
去往御花园的一路上,虞琬叽叽喳喳对皎皎做着自我介绍。
皎皎很快便知道了她的家世、年纪和爱好,也顺口搭音地,将自己的喜好交换出去。
她头一次接触这么热情开朗的同龄女伴,起初的陌生过后,也忍不住被虞琬逗得笑起来。
两人走到秋千架旁,虞琬看着皎皎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臣女力气大,最会推这个了。”
皎皎抿嘴一笑,坐了上去。
“谢谢虞……”
她想起虞琬前天的请求,临时改口:“谢谢阿琬。”
“我都叫你阿琬了,你也不用自称臣女啦。”
又被小公主叫了名字的虞琬,高兴的推秋千都更用力了一点。
皎皎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这种心情。
归衡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时,她也有这种被认可和被准许亲近的快乐。
想到归衡,皎皎软声道:“那天,多谢你为我哥哥说话。”
“公主是说五殿下?”
皎皎点头,有些好奇:“你和沈依嵘怎么会争执起来?”
“她偷听我和友人谈话。”虞琬撇了撇嘴,“她听到我夸赞五殿下,神态大为不屑……”
虞琬看着小公主发髻上随风飘舞的玉纱,深呼吸一下,平复了情绪:“我怕在宴会上闹起来不好看,便约她去梅园花厅理论。”
皎皎紧握秋千索,默默想,听起来好像约架。
“冬狩时她也在,我不信她没瞧见五殿下三箭连珠救下公主您的场面。看到过那样的英姿,还不肯承认五殿下天纵英才,可见沈依嵘眼盲心瞎。”
虞琬越说越气,手上用力,将秋千推得更高:“可惜我嘴拙,说不过她。还好公主您及时赶到,这才杀了她的气焰……”
皎皎小小声说:“是呀。”
没有人会不为那样的英姿心折。
就连她自己,在生与死的间隙里,看到拉满弓弦、纵马朝她狂奔而来的归衡,也察觉到了不合时宜的心跳——
虞琬有些疑惑,“嗯?公主说什么?”
皎皎抿着唇,摇了摇头。
秋千高高扬起,她草珠红的裙摆在空中划出柔美弧度,再缓缓落下。
皎皎轻轻按着胸口,觉得胸腔中也有什么缓缓地沉了下去。
从御花园回来,皎皎便发起了热。
柔嘉听说皎皎不适,亲自去太医院押了熟识的老太医来皎然殿。
太医诊脉的结果是,“忧思过重,风寒侵体。”
“病倒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柔嘉揉着眉心,“只是她小小年纪,怎么会忧思过重?”
她有个可怕的猜测:“她与老五走得近。难道是老五没掩饰好,叫她发现了什么?”
流芸劝道:“奴婢瞧着,五殿下倒不像这么不谨慎的人。”
柔嘉红唇紧咬,半晌,下了决心:“不然……给老家那边的银钱,慢慢断了吧。”
定期变卖珍宝接济老家本就十分冒险,流芸早劝柔嘉罢手,柔嘉都不听。
没想到如今她会自己提出来。
柔嘉睨她一眼:“怎么,很意外?”
她看着桌上预备送去皎然殿的补品,温柔地一一抚过:“如今我才晓得,最应当珍惜的是身边的亲人,而非遥远的幻影……”
更不能因为留恋过去,而害了身边的人。
“那毕竟已是,过去的事了。”
……
皎皎这一病,各宫人马送过来的补品络绎不绝。
温皇后命人找了上好的老山参,拿金匣子装了送到皎然殿,唯恐别人不知道她送的补品有多珍奇。
山参刚送走,前头便通传,太子到。
归衍走进暖阁,见到温皇后,苦着脸叫了声“阿娘。”
年过三十的男人在自己母亲面前也永远只是孩子。温皇后被他这一声娘叫的心都碎了,连忙屏退宫人,将人搂在怀里,心疼道:“阿衍,怎么了?”
归衍恨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贱种!”
温皇后有些惊讶。归衍自恃身份,虽然也看不起老五,但从不肯跟老三他们似的把难听话挂在嘴边,肯这样骂人,显然是被归衡气狠了。
竟然把她的阿衍气成这样,温皇后一时间只想活剐了归衡。
她怒极,反而冷静下来:“老五怎么得罪你了?”
归衍道:“我方才去乾元殿找父皇,正好遇到陆颂那个老东西……”
温皇后皱眉:“陆大人乃翰林院掌院大学士,门徒遍天下,你对他要尊重些。”
归衍瞪眼:“阿娘,连你也向着他们!?”
温皇后没办法,只好由着他胡说。
归衍又骂了陆颂两句,才继续:“也是老四没用。陆颂问我是否知晓节下亏空一事,我这才知道,老四拿去填补西南瓮城修建费用的银子,竟然是挪用的礼部的!”
温皇后心说,银子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拆了西墙可不就得拿东墙补。
她苦笑道:“这也怨不得他。当日工部事发,若不及时从别处拿银子补上,安丞公岂能容忍?”
安丞公何崧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跟皇上都敢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