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一改从前忠心不二的本色,对着凝霜反倒鞍前马后奉承起来,毕竟少爷总嫌他聒噪,不及少夫人温柔可亲。早说,如今要紧的是少夫人的肚子,将未来小主子保护好,便是对世子最大的忠心了。
他正老神在在想着,就听凝霜轻轻吐口,“不见。”
淮安即刻会意,“我这就告诉那位公公,夫人身子抱恙,实在不宜出行。”
“真会耍滑头。”甘珠忿忿地看着淮安背影,继而忧心忡忡地望向凝霜,“傅侧妃遭拒,会不会怀恨在心哪?”
傅凝婉跟程夫人的脾气简直一脉相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得罪了她当然不算好事。
凝霜淡漠道:“她要怀恨就怀恨吧,我就是去了,也不见她对我多几分好感。”
如今有了身孕,正是光明正大的借口,就连宫里也不好置喙。何况,凝霜更不想怀着孩子去受磋磨,那样太不安全,之前容让几分,不过是看步贵妃跟二皇子的面子,如今却不必了。
*
重华宫。
傅凝婉见那内侍无功而返,奋力将一把折扇摔到他脸上,“你是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请不来?”
侍人额角破皮,亦只能战战兢兢回话,“奴婢无能,可少夫人称病,奴婢总不能强行带她出去……”
想到这个傅凝婉就来气,她总共才折腾了傅凝霜两回,结果第二次那蹄子就验出了喜脉,原以为傅家就自己一人出彩,如今傅凝霜也有了,等于好好的风头被人分走一半,如何能忍?
且她这一胎怀男怀女还是未知之数,若生出来是个丫头,不过落人笑柄而已,遑论扶正——宫中并不缺孩子,东宫就有好几个,只有二皇子膝下寥寥;傅凝霜却不同,无论生出男孩还是女孩,至少解了萧易成子嗣艰难的困局,而萧家长房绝后的流言也将不攻自破——能生女,当然也能再生男。
怎么
看都是傅凝霜占了便宜。
傅凝婉咬紧银牙,只觉胸中蓬勃的怒火正旺盛烧起来,前儿吃了萧易成那一番吓,她险险动了胎气,亏得吴太医赶紧烧艾才稳住,回头她哭哭啼啼寻二皇子做主,二皇子却直言是她自找的——她若不磋磨傅凝霜,萧易成也不会对她发火。
凭什么,凭什么人人都护着那狐媚子?
傅凝婉算是瞧出来了,步贵妃这一系看着风光,其实无用得很,连跟东宫当面锣对面鼓地闹一场都不敢,遑论替一个妾室出头?
不,说不定她们只是不想替她出头。傅凝婉如今算有了些了悟,她既拢不住婆婆的心,更拢不住丈夫的心,只瞧她怀孕之后,二皇子有多久没来她房里,便可见一二。可傅凝霜呢,萧易成却对她那样珍惜,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人与人的命运,为何会如此不同?
她哀哀的伏在椅背上,哭得肝肠寸断。
侍人跪坐一旁,踌躇要不要上去安慰——这本该是二殿下的活,他们这些太监哪懂得哄女孩子,未免太强人所难。
好在傅凝婉哭了一会儿便自己停下,大抵知道流泪也无用,她拭了拭眼角,声音微哑,“替我更衣,我要见贵妃娘娘。”
侍人不解,“主子想做什么?”
傅凝婉眼圈发红,声音却格外冷冽,“我那好妹妹有了身孕,我自然得帮她一把,免得有人说她不够贤惠。”
她刚诊出有孕的时候,步贵妃不管不顾就往重华宫添了七八个人,二皇子也来者不拒地受用了,傅凝婉唯有将妒恨埋藏在心,面上却装着随和大度,表示她无法侍寝,愿意分惠于人——是个当家主母的好材料;如今傅凝霜也怀了孩子,承恩公府却一丝动静也无,绝口不提纳妾纳通房的话,这家人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可见傅凝霜在萧家的地位,连公婆都被她哄得团团转,竟丝毫不敢违拗。
傅凝婉唇角冷笑,她也知道,若自己像上回那样送女让其挑选,萧家是绝不会要的,保准会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但,若是步贵妃亲自赏下的呢?长者赐,不敢辞,她倒要看看傅凝霜这回还能如何推掉。
倒也不指望几个侍婢能分走傅凝霜多少宠爱,但,只要能膈应她些许,傅凝婉就心满意足了,至少这世上受苦的不止她一人。
她徐徐起身,一面佩戴簪珥,一面想着等会儿见了步贵妃该说什么话——她须得表明自己的立场,表明自己确是敌对太子,敌对萧家,这样,她才能因这份用处而在宫中拥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