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不说人长短,若她在这里,张二夫人就不好进谗言了。凝霜识趣的从榻上下来,“祖母,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慈爱的捏了捏她的肩膀,“你虽怀着身孕,也不宜整日闷在屋里,得闲还是出来逛逛,透透气,自个儿的身子结实了,孩子生下来才会顺顺当当。”
这是她一番经验之谈,凝霜自然感激应下,经过张二夫人身侧时,凝霜屈膝向她浅浅施了一礼,方扬长离去。
张二夫人正眼也不瞧她,直待帘门合上,便三脚两步上前,快语道:“姑母,这丫头心眼多着呢,您可别被她蒙骗了去。”
老太太微抬眼皮,“她还能害我一个老婆子不成?我有什么值得她害的?”
张二夫人被噎了一下,她光顾着给傅凝霜上眼药,却忘了老太太也不是好糊弄的。不过……张二夫人眼珠转动,开口道:“那她为什么巴巴的来给您送料子,这不是有所图是什么?”
老太太似笑非笑,“她的所图,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庇护,你的所图又是什么?”
张二夫人微微涨红了脸,她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得这样直白,这不明摆着傅凝霜在防她么?倒好像自己专会害人一样。
尽管张二夫人确有不轨之心,可要做狐狸总得将尾巴藏好,尤其要争取将老太太拉到自己这边来,方便日后行事。她上前一步,低首下心道:“如今大房侄媳妇有了身孕,老太太您便眼睁睁看着么?”
到底承恩公也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不信老太太一点都不芥蒂。
满以为这下就能离间二人,谁知老太太却冷笑道:“这是府里的喜事,我为什么不高兴?傅凝霜的孩子生下来,照样得唤我一声曾祖母,我又何必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
张氏想撺掇她除掉这孩子,简直是做梦,老太太作为公府继妻能盘桓多年而不倒,并非她多么贤能,无非少出错罢了。何况,傅凝霜的孩子威胁不到她,老太太更懒得脏了自己的手。
张二夫人看出她想置身事外,暗骂一声老狐狸,可到底不肯干休,试探道:“可若是大房袭了爵,将来分家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老太太之所以平时一直偏帮二房,就因为二老爷是她生的,与张氏又是姑侄,这般血缘牵绊,哪是大房那名义上的区区母子情能比得过?
老太太往椅背上一靠,面上微有倦色,“好说不好说的,都是命罢了。”
至少她还活着一天,承恩公府便永不会分家,若是她死了……人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她庇护了二房这些年,剩下的就只能看二房自己的造化了。若孩子不成器,做母亲的再怎么筹谋也是无用的,老太太活了如许光阴,勉强也悟出这番道理,更是歇了勾心斗角的念头。
张二夫人掩去眸中一丝愠怒,想了想,小心问道:“那……若是傅凝霜不小心没了孩子呢?”
老太太目光如电一般急射而来,转瞬却又平淡下去,快到令人以为是错觉,但听她静静道:“那,当然也归她自认倒霉。”
张二夫人心中略微安定,垂首从容说道:“媳妇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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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离了兰藻堂,甘珠随在她身后,面上仍是忧心忡忡,“小姐,您觉得老太太真被您打动了么?”
虽说方才两人言笑晏晏,着实气了张二夫人一回,可甘珠总觉得,这位老太太不像是好说话的人,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侄女,又是儿媳妇,另一边却不过是个隔房孙辈的妻室——到底隔了一层。
凝霜浅浅道:“当然没那么容易,我也没指望她能帮我。”
她只要老太太不插手,这样,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其实细想想,老太太虽不待见她,也绝不会帮着二房来谋害大房的子嗣,这对她并无好处。二房所求的无非是爵位和家产,可就算二房落不着爵位也没什么,老太太名义上总归是老承恩公的继妻,照样是诰命夫人,至于家产……再多的钱也归不到老太太身上,还不如趁着大房二房争斗,趁机多捏些银钱在自己手里,再让长子次子争先恐后来孝敬,这才是享福之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太太是一个立场绝对客观中立的人,张二夫人想借刀杀人,无疑是打错主意了。
甘珠似有所悟,“那,咱们下一步就等着二夫人自己出手?”
凝霜缓缓摇头,“不,与其守株待兔,还不如主动出击。”
攻击才是最好的
防御。她不想去试探张二夫人的底牌有多少,那样太过危险,且容易打草惊蛇,与其等着张二夫人来捕获她这只猎物,不若反其道而行之,化被动为主动——为了孩子,她是一定要除掉这个祸患的。
两人穿过天井,就看到淮安步履不停的前来传话,“少夫人,宫中又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