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
这理由可真是毫不意外,和桐崎先前所设想得完全一样。
不多久后,飞机落地大阪机场。桐原说父亲本来打算派家里的司机接他回家的,但他拒绝了。他想和桐崎一起去看看桐先。
“再说了,你也不回家,对吧?那让司机来接也没什么意义。”
“没有哦,其实我今天确实会回家一下。”桐崎说,“不过不会停留很久。我只想把以前的画册带回东京而已。”
“……诶?这你可没事先说过啊!唉……好吧好吧。那我们怎么去墓园?”
“当然是打车啊。你看看你拿着的这堆行李,这么多。”桐崎用指节敲了敲他提在手里的大行李箱,“所以公共交通就别想了,老老实实选择出租车吧。哦,对了,车费就麻烦你啦,宝贝原原。”
“哦,知道了……不对啊,你这是在压榨我吧?”桐原回过味来了。
他可是无收入的学生群体啊!怎么能让无收入的学生为毕业工作族埋单呢!
桐崎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着:“不能这么说。弟弟请姐姐坐车这种事,怎么能叫压榨呢?再说了,你一个月的生活费肯定比我画漫画赚到的钱更多吧。这么想的话,很显然我才是经济方面的弱者嘛,所以……”
所以稍微体恤她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呀。
桐原被她唬过去了——不过他原本就没打算和桐崎AA出租车费就是了。
随便在机场附近拦了辆车,一路开往位于京都的墓园。
在离开京都前,桐崎也来见过桐先,所以绝不会轻易忘记他睡在了什么地方。
踏在白石砖地上,穿过并排排列的深黑色墓碑,临河最深处的那一座,就是桐先的墓了。
桐崎将一束浅蓝色的花放在他的墓前,除此之外就没有再带来什么了。
以前她来见桐先时,总是会拿上很多东西,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希望这些东西都能送到桐先的身边。
但这当然是不能实现的。真要说起来的话,这就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手段罢了。于是桐崎便也就不再这么做了。
她看着刻在墓碑上的生辰年月,在心中默默地把动画化的事情告诉了他。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把在东京发生的一切琐碎的事全都说与他听。
譬如像是去了晴空塔,再譬如像是邻居是个很深藏不露的人。
“呼……今天好热啊。”桐崎扯了扯衣领,但那压迫在胸口的窒息感却一点也没有消失,“我们走吧。我下午还要赶飞机回东京呢,得快点回家把画册收拾好才行。”
桐原低头瞄了一眼手表:“确实是该走了,要是赶不上飞机那可就很尴尬了。对了,如果你真没能赶上飞机的话,是不是就得住在家里了?”
说出这话时的他满眼期待。桐崎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很喜欢和自己住在一起。
“那就坐新干线吧。如果买不到车票,就只能打车了。”她满不在意似的摆了摆手,“别为我担心。”
桐原别开脑袋,嘴硬了一句:“我可没在为你担心。”
坐上出租车,驶向位于城郊的家。
分明只是离开了几个月而已,桐崎却总觉得好像已经离开了这座大宅许久。怀念感自然是有的——紧张感,当然也不会不存在。
她努力地隐藏起了这份复杂的心情,开门下车,帮着桐原把行李一起搬了下来。在桐原拿出钥匙打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句:“这个时间点,爸爸会不会……”
吱呀一声,沉重的红木大门被打开了。高大的父亲出现在她的面前。桐崎的心一颤。
依旧是宛若无表情的面容,脸上的每一道浅浅沟壑都透着令人胆寒的威严,他那抿紧的嘴角从不会有任何一刻露出笑意,这一点桐崎比谁都清楚。
母亲汉娜站在他的身后,在门开的那一刻就看到了桐崎。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的光——她不知道桐崎也回来了。
在这种场合下,桐崎知道身为孩子的自己,理应要对父母道一声好。但父亲实在是离得太近了,让她的紧张感骤然翻倍。
她微不可察地后退了一小步,微微躬身。
“爸爸,……”
父亲径直从她身旁走过,脚步声踏碎了她未尽的话语。中途他停了停,转头对桐原说了几句什么,而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没有停留,没有为她停留。
宛若她只是空气,一团看不到的空气。
——一团,不愿看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