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被矫正。
阵法停转,厄运散去。获得了水神的庇护的人类开始积极自救,逐渐摆脱困境。庞大的异兽一点一点地隐去身形
雀以惜躲开信使的袭击,收了手。
她愕然地望着烟火闪烁的天空,鼻翼耸动,反复嗅了嗅,也没嗅到属于运气神的味道。
“”
少女察觉出什么,失去了战意。
被她烧秃了一半的羽毛的信使悄悄地松了口气。虽然精疲力尽,但神明依然执着地发起了精神攻击“显然,你们输了。当什么不好偏要当反派站在人民群众的对立面,迟早完蛋。”
雀以惜没和他吵。
少女扫了眼飘浮于四周的漆黑文字,倚着残存的建筑,轻笑了一声。她挥散自己的火焰,垂下了眼帘。
“成王败寇罢了。”
信使哼了哼,放弃了diss。
忽地,空间发生波动。为嘉纳开了传送通道,便继续工作的小监督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内。
他仍撑着伞。
少年抹除了信使附近的雨珠,治疗了他的伤势,再缓步走到雀以惜前方,温声说“奉世界之命,我来抓捕你。”
鹤容的语气并不凌厉。不止不凌厉,还透着湖水般的柔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绚烂的花火,如初见时一般澄澈。
雀以惜注视着他,勾了勾唇。
“打得好累。”神明道。
信使
被烧秃的我说什么了吗
在信使的郁闷中,小监督迟疑着伸出手,轻声细语地哄道“我扶你走传送通道不费力的。”
“噗。”
雀以惜像是听见了什么幼稚的笑话,笑弯了腰。她从兜里摸索出准备好的物品,于直起身的刹那,放到鹤容手里。
“下次,给你更甜的糖。”
少女悠悠说“我们约定的。”
鹤容捏着糖,绘制了通道。淅淅沥沥的雨似乎淋湿了他的心脏,令他多了些落寞,渲染了精致的眉眼。
他看向信使“晚点见”
信使“嗯”了一声,化作人形,拉起了兜帽。他走得干脆,鹤容亦领着束手就擒的火神,踏入传送通道。
雨停了。
天蒙蒙亮。被殃及的植物横七竖八地倒着,零落的枝叶混杂着雪,铺满了泥土。趋利避害的虫蛇们早早溜走。
没了雨声,这里万籁俱寂。
鹤容松开手,雨伞便碎成光点消逝。
无藏的模样十分凄惨。就算监督者离开前替他处理了污垢、隔绝了雨水,也无济于事。毕竟最严重的是胸口处的伤。
“”
雀以惜端详了他一会儿,在他旁边蹲下,语调轻松地问“大人,你是不是要死了”
无藏
男人张开嘴,想回话,却抑制不住地咳了几口血,堵住了咽喉。他捂着破洞的胸膛,不再试图发言。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难看了。
他想不然以惜不会故意调节气氛。
结束了和少年的交谈后,无藏很快找回了理智监督者的求情会管用吗事关一个已经湮灭的时代,真的有谈判的余地吗
那可是世界啊。
无论多少生命枯萎,无论时光如何流逝,都无法使他动容,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鹤容能有多少话语权呢
雨停了,天亮了。
阴霾散尽,无藏听见了希望破碎的声音。
尘埃落定了。
神明等着监督者把自己交给世界,却看到驿站内的“人偶”破开虚空,懒懒散散地接近鹤容。
“人偶”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似锋利的刀刃,流露着“生人勿近”的信号。他的头发和眼眸皆是非常纯粹的黑色,肌肤苍白,五官如画,是有着古典韵味的俊美。
无藏心生困惑。
在他与火神的困惑下,鹤容微微低下脑袋,乖乖巧巧地唤了声“闻大人”无藏的思维空白了片刻。
闻大人
不会吧。不可能吧。
这是世界本人
无藏只觉得荒诞又讽刺。他机关算尽,舍弃了过往的全部荣耀,追寻着飘渺的希冀而罪魁祸首竟然就在他身边。
世界看他,恐怕像看马戏团里的猴子。
滑稽极了。
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滑稽极了。
因为激烈的情绪,无藏咳得厉害,血液涂红了他的唇瓣,显得他如同疯癫的修罗,充斥着汹涌的痛恨。
雀以惜瞅了瞅他,藏住忧虑。
“闻大人,我合格了吗”鹤容问。
少年不是没发现无藏的异常,只是他认为,实现诺言,是最好的安抚无藏的办法。
某些时候,言语的力量是渺小的。
公良闻“嗯。”
世界尚未将理由阐述清楚,便被鹤容打断“您说过,监督者的权利比我想象的大,那我能向您许一个愿望吗”
公良闻
给你权利是一回事,跟我提要求是另一回事公良闻敏锐地察觉,鹤容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
表面战战兢兢,实则百无禁忌。
他盯着少年那漂亮的眸子,沉默半晌,才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许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
鹤容的脑海中闪过笑着把灯盏递给他的长鸣、数次哀戚地抚摸他的眼角的深林、难得耐心地为他讲述过往的信使、悄然而至的济世之雨
少年试探性地开口“比较庞大的那种。”
公良闻挑了挑眉。
他看着鹤容一本正经地做了个深呼吸,小声地、认真地、心怀憧憬地说道“我希望关于神代陨落的悲剧皆被扭转。”
“神明们可以和深爱的人重逢,可以摆脱成为丧家之犬的阴霾,可以回到记忆里的故乡我希望与神代一同凋谢的生灵,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拥有新的人生。”
公良闻一时哑然。
这只呆头鹅学狡猾了要是能把这份狡猾花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整天替别人绞尽脑汁,算什么事。
他思考着,睫毛微垂“好。”
“但你需要付出代价。”
公良闻暂时没说代价是什么。而在鹤容不假思索地同意了这场交易之后,无藏强撑着挪动躯体,额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战神没跪过任何事物。
不跪天,不跪地,不跪世界。他仰仗的向来是自己,和锋利的兵器直到被人从深渊之下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