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去关窗的时候,纪放看着短促鸣笛的游轮驶过浓如夜色的江面,长睫半阖,瞳仁点墨,看不出情绪。
发呆似的站了好一会儿,纪放才和没事儿人一样,进屋,阖门,拉上窗帘,把陆离光怪隔在了外头。
纪放很少抽烟,也没有烟瘾,偶尔在外面应酬有人给,他也只当燃着玩儿似的,凑着那些人似恭似敬捧到他跟前的火星子,点上一支。
今天倒是神奇,挺想找一根来点着玩玩儿闻闻烟味的。就是才等他敲出一根咬进嘴里,火星子还没点着,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就滋啦滋啦震上了。
是私人号码那支。纪放扔下火机,咬着烟过去接。
“妈。”纪放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
“阿放,”周枳意一顿,斟酌问道,“你……在抽烟?”
她知道,除了在外头,这个儿子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支。这会儿纪放电话那头安静地很,听上去也不像在酒吧会所的样子,所以才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心情不好了。
结果,纪放咬着烟笑说:“没。”
周枳意:“?”觉得妈妈好骗吗?
“在吃棒棒糖。”纪放把未燃的烟扔进干净的玻璃烟缸,舒舒服服靠近沙发里,懒声问,“怎么了,妈。”
“……”果然觉得妈妈很好骗。没再坚持问他,周枳意说明来意,“我找到一张念念的照片,发你看看?”
纪放无奈轻叹,闭眼抬手,捏了捏鼻梁,故意嘴毒道:“别了吧,我怕丑哭自己。”
“???”周枳意气死了,“会不会说话呢?!不要以为你是我亲儿子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啊!”
“嗯,”纪放像是还怕她不够生气,懒散笑说,“等着被逐出家门呗。”
周枳意深呼吸,“阿放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所以才连看一看都不愿意。”
纪放闻言一愣,像是为了驳斥亲妈的话,轻哂道:“行,你发吧,我看。”
就让他好好来看一看,这个舒念到底是哪里来的九天仙女。
周枳意挂了电话,发了一张照片到只有三个人的家庭小群里:【@老公@儿子,可爱不?】
就在周枳意身边的纪锐博:【那个长头发的,是挺可爱的。】
周枳意:【啊呀你好烦。】
纪放:“?”
一脑袋问号点开小图,这才看清,是一张手机翻拍的老照片。照片里长黑卷发的年轻女人,是他亲妈。而亲妈手里抱着的那个短发小姑娘,应该就是舒念了。
小朋友幼儿园的年纪,大概是抓拍,略微睁大的乌黑瞳仁闪着好奇的光,嘴唇轻轻抿着,把肉嘟嘟的小脸挤出一个小梨涡。的确很可爱。而且还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这张萌萌哒小脸和某人有些像。只是神态截然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个人会有的状态。除非精分。
周枳意:【@儿子,看了吗你?】
纪放:【你别说,是挺可爱的。】纪放有一说一。
周枳意:【是吧!人家现在也是小仙女!】
纪放:【我要有个这样的女儿,倒是不错。】
周枳意:【???】
纪放好笑:【妈,你怎么不干脆拿个人家的百日留念照给我看看呢?】
周枳意:我要是有舒念现在的照片,还用得着被你嘲笑?!
“阿嚏……”远在家中坐的舒念,因为某人妄想做她爸爸,打了个无缘无故的喷嚏。吓得小姑娘差点翻出一条鹅绒被。
本来还怕和纪放一天三回的偶遇,早晚穿帮。结果,接下去的几天,舒念都没再见到纪放的人。
舒念心里一松,觉得这人,应该是过了对她好奇的新鲜劲儿了。
周五下午体育课。九月份的天气正舒适,刚进大学的大一学弟学妹们,被体育老师压着在操场上绕圈体测,哀嚎连连。篮球场上不管长得帅不帅的男生,浑身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气息,动作利落地起跳上篮,总能惹来一两声围观男女生的叫好。
舒念安安静静坐在塑胶跑道没人的角落里,正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虽说她不参加体育活动,还是十分随大流地套了一身运动衣。只是扣了个帽子而已。
暖融融的太阳晒得着,舒念支着下颌,撑着膝盖昏昏欲睡。
还没等她阖上眼睫小眯一会儿,身前就笼了个阴影。阴影俯身,熟悉的清浅雪松后调顺着呼吸钻进鼻腔里,舒念瞬间清醒。
来人伸手到她帽檐儿底下,一身正装像是还没来得及换,清瘦的手腕从白衬衣的袖口那儿露出一截。袖口还别着一枚精巧的银白色金属袖扣。
修长白皙的指节,浸润阳光,覆着层琥珀色的暖意,捏着一根和他现在的穿搭极不相称的棒棒糖纸棍,在她皮子底下晃了晃,嗓音清越带笑,“睡着了?”
舒念:“……”
看着眼前不仅是自己喜欢的那种棒棒糖,还是最爱的橘子口味,舒念没来由地,有点烦乱。轻声出口的话,都多了两根刺,“纪先生平时,就是用棒棒糖骗小姑娘的吗?”
纪放一怔,接着轻笑,话音戏谑懒散,听着就不像个好人,“骗小姑娘,可不用棒棒糖。”
舒念:“……?”
还没等她郁闷完,又听纪放笑说:“这是骗小孩儿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纪少爷还挺像个人的!我们就不嘲笑他了吧!(虽然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