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纪放这句话,跟化了实质似的在舒念心里拧了一把。闷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没再要她什么答案,纪放轻出了一口气,撑着床垫子起身,沙着嗓子对她说:“行,我也不想管你了,你冷静冷静吧。”
纪放说完,又觉得有点好笑。从头到尾不冷静的,好像都是他吧。这话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
翻身下床,忍着想转身替她掖一下被子,想叫她记得先吃点东西,想叫她……
纪放闭上眼睛,上下两颗小尖牙抵着舌尖,咬出点血腥气,才忍下了所有这些想开口的想做的,想管着她这些那些的冲动,没再回头,出了舒念卧室。
过了好久,舒念耳朵里才隐约听见楼下渐行渐远的汽车轰鸣声。
舒念撑着床垫子坐起来,屈膝弯了弯,伸手环住自己,额头无力地磕住膝盖。也分不清自己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感觉。
纪放到了车里,就给顾杨去了个电话。
他估计自己前脚刚走,小姑娘也不会待在这儿了。
“我这几天不在半岛,”纪放说,“之前那两个人,让他们继续看着点。”
“啊,好。”顾杨倒是有些意外纪放又不在家,听他声音不太对,关心道,“纪少爷你不舒服?”
“跟远点,”纪放没回答,继续说,“别让她看见了……心里不舒服。”
尾音拖得有点无力,听得顾杨一怔。愣了两秒,顾杨才说:“好,我知道了。”
“再查查,”纪放又说,“我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
纪放猜得没错,他刚到江悦路九号,顾杨就给他来了电话,说舒念去御澜花园了,是桑柠小姐来接的。
还说,今天一整天舒念都在家,哪儿也没去。除了白天,半岛的管家来送过一回快递。
说了声知道了,纪放挂了电话。重新下楼,折回半岛。
纪放再回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虽然好久没来住过,倒是有人定期打扫。
纪放洗完澡,头发从濡湿,到被江风吹得冷硬发干。江对面每夜的光影,也到了定点关闭的时间。
从嘈杂到沉寂,看着楼下如墨色的江面,纪放抵着烟缸,碾灭了指间燃着的猩红。
周一一早,恒江集团正式公告。
集团旗下恒江科技,将以出售重组,变现退出的方式,剥离传统家电业务,收购旷兴光电。保留核心优质资产,精简构架。将业务聚焦于智能面板的开发和研究。同时致力于完善员工各项激励机制,以不断变革,提升企业经营效率。
早会过后,纪放把程越叫进办公室。
“阮家最近在国外,”纪放随意地翻着手头的资料,问,“对波黑那块地挺感兴趣?”
“是的纪总。”程越回。
今早公告之前的好几个股东会议,程越全程参与。阮家最近的动作,也一早听说。不光如此,阮家前几年为了“响应政.策”,不断把国内资产通过购地,建酒店娱乐场所的方式对外投资转移。
“嗯,放个消息,恒江也有兴趣。”纪放抬睫看着他,顿了顿,又说,“不是有兴趣,是势在必得。”
程越一怔,一下子没敢接,有些没明白。先前他就听纪放说过,那片地理位置是个交通枢纽,有两家中建国企也会参与竞标,为的是政.策层面上,以后在国际上的长远发展。恒江从没考虑过要买这块地。
见他怔愣,纪放笑了笑,说:“消息而已。”
程越嘴唇张了张,瞬间明白了纪放的意思,点头说好。
见纪放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程越才问:“纪总,你这嗓子……哑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纪放一怔,笑了笑,说没事。
他不知道别人遇上这事儿是什么感觉,他就是觉得整个人,没什么饥饿感。除了想喝点水,什么也不想吃。可明明喝了水,嗓子里那点血腥气就是怎么压不下去。
跟着纪放好两年,程越忍不住说:“一直这么哑着,声带怕是要出什么问题。我母亲做老师的,嗓子老是发炎,后来医院一查长了个小结节,做了个小手术才好。”
纪放笑着点头,“谢了,没事的。”
程越不知道他和舒念的事儿,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先出去了。
办公室里没了人,纪放靠进椅背,垂睫看着自己点着桌面的指尖。
阮家接了他们剥离的业务,花费不菲。据他所知,这些年来阮家在国内外的投资,大抵是靠着银.行.贷.款。那几笔循.环.贷,也常年处于满额使用的状态。
如果交了保证金去争那块地,最后又因为银.行.贷.款收紧付不出尾款,那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挑了挑眉,纪放没再替他们想下去。
倒是脑子里闪过那几张“赝品”,还有那段下三滥的小视频。
不是不气舒念,小姑娘能这么对他,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信任。什么也不问他,就吧唧给他甩了张催命符。
可是那点气劲儿过了,又只剩了心疼。
她为什么会这么选,纪放都明白。拧着他心似的,闷得难受。
他真不太明白的是,阮姝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以为这样叫人帮忙转手发下快递,他就查不到了?那还真是要警.察干嘛了。
再者,按这卡着点似的巧合,她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那种东西,就等着哪天知道他不在江城,能搞点事情。
纪放无语地闭了闭眼睛,打开群聊。
纪放:【你们谁,这几天遇见过阮姝了?】
曲鸣:【???纪放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昨晚我还在给桑柠说,你俩铁定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行了。你现在来给我问阮姝??】
曲鸣:【我他妈就差把胸脯拍穿了,说你个逼喜欢舒念都喜欢得快没房子了,怎么可能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曲鸣:【合着你他妈不喜欢人家,前前后后搞那么多事情玩儿呢你?你这大少爷的脑子是不是异于常人?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这兄弟也别他妈做了!】
甄楠:【那个……阿放,放放,我的好爸爸。你去平城的那天晚上,我在我朋友的酒吧,遇上阮姝了,喝……喝得可能有一点点多,可能大概或许,把你特意去平城给念念妹妹买生日礼物那事儿,给不小心说漏了嘴……】
甄楠:【还可能……给他们看了看那四合院儿的照片。】
甄楠:【……我也不是很确定。】
曲鸣:【…………】艹?好像骂早了,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纪放:【@曲鸣,骂完了?歇会儿。】
纪放:【@甄楠,等着。】
甄楠:【爸爸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喝多了!】饶我狗命.jpg
任清识:【来晚了。】
曲鸣:“……”早知道我也来晚一点了。
上午处理完和阮家有关的事情,纪放就像是被抽了一口气似的有些颓,特别想去一个地方。
沿路经过上回那家花店的时候,又在路边停了停。
店主对他印象很深,毕竟这么好看的小伙子不多。甚至后来看了《恋爱》,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在自己店里买过花的。
没两天就是情人节,店主理所当然地问:“给老婆订花吗?”
“嗯?”纪放怔了怔。
“我看过你们俩的节目,可喜欢了。”店主热情笑说,“小姑娘喜欢玫瑰还是洋桔梗?或者别的,你看看,我送你们。”
像被花梗上的小刺贴着心头一阵扎,纪放笑了笑,说:“不用了,谢谢,我买束小雏菊就行。”
店主一愣,转而又自我释然道:“哦对,一定是订好了是吧,好的好的,我给你包小雏菊。”
替他挑了一束包装着,店主又忍不住说:“天挺冷的,年轻人多穿点,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
那点喉间涌起的血腥气像是一直没褪,明明也没感冒,他也不知道这嗓子怎么就成这样了。但还是说:“好,谢谢。”
纪放拿着小雏菊离开,又到了周祁风待的墓园。
二月的江城,一点没有春天要来的迹象。墓园空旷,周遭没有丝毫遮挡,风裹挟着冷空气,挺不客气地招呼到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