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光下过完一生的孟清让,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还有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子依偎在身边。
抬头,一名身着红袍的男人坐在最前面,正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手里的长剑,一副等人的姿态。没过多久,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挡在孟清让他们前面,仓惶道,“你要做什么”
“阿颜,你终于来了。”那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放下长剑,抹了抹下巴,姿态邪魅又优雅斯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逃走的,本来我还想再等等,但是门中有事,我没空再陪你玩游戏了。”
“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了我的孩子。”女子声音脆弱又无助,听得让人心疼。
“我要的是你,对他们的命又不感兴趣,你回来了,我自然不会伤害他们。”那红袍男子轻抚过女子的脸,眼神十分温柔,对于女子偏过头表达出来的抗拒也不以为意,手一动,牵住那女子的手就要离开。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的,一青衫男子持剑飞奔过来,提着剑便向那红袍男子刺去,红袍男子将女子往身边一推,迎上。
那女子急忙向孟清让这边跑来,见他已醒来。于是抱起身边那个熟睡的男孩,再一把拉住他,担忧地看向场上的两人。
那位青衫男子明显不敌红袍男子,只是在勉力牵制,大声往这边喊,“快带孩子走。”
女子忍泪拉着孟清让离开,身上一阵阵痛楚袭来,但是孟清让没有说话,努力跟上。但没走多久,就听到后面传来的破风声,那红袍男子剑上滴着血走来,笑得残忍危险,像一个嗜血修罗。女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自觉地松开了牵着孟清让的手,退后了几步。
红袍男子往这边走来,像是嫌弃孟清让挡路,手一挥将其击倒放一旁。孟清让只来得及听到背后一声惊呼,就昏了过去。
孟清让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暗狭窄的地方,手下传来茅草粗糙的触觉。借着微微透进来的月光,看到离他不远处,好像还有几个人在熟睡,趁着此时无人打扰,他急忙整理记忆。
原来之前那对苦命鸳鸯就是他的父母,一个是莫家庄的大小姐,一个是太清派的嫡传弟子,两人青梅竹马。
数年前,名动江湖的莫灵仙子,在外出游历时,偶遇来中原的南疆巫乐门门主,就是那红袍男子。他对莫灵仙子一见钟情,可郎有情兮妾无意,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再说他所在的巫乐门,世代居于南疆,以蛊毒著称,又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因为在江湖上自成一派,旁人不敢轻易招惹。但也因其行事偏激,被正道不喜,作为江湖正统的莫家庄的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和巫乐门扯上关系,更何况与太清派早就定了婚约。
两家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但是巫乐门门主却不甘心,他虽然不敢直接打进太清派,却一直在暗地里虎视眈眈。
直到莫灵仙子诞下双生子后不久,他终于找到机会,设计掳走了双生子。原主父母拼命也只救回哥哥,莫灵仙子不堪忍受丧子丧夫之痛,把哥哥交给前来支援的太清派后,便自尽了。但没有想到巫乐门门主没有杀弟弟,反而将其带回南疆,放在门下,从此,双生子走上了一黑一白两条道路。
原主这辈子的经历就是一个大写的惨,自幼失去双亲,还在仇人手下长大,巫乐门收弟子很简单,就是把他们圈在一起,让他们拼命去争,然后看谁能出头。
原主靠着一股子狠劲,竟也坚持了下来,在那地狱他整整待了十年。终于让他找到机会,踩着那位门主的鲜血坐上了门主之位。
忽有一日,他路过中原一小镇,遇到一个笑得像太阳花一样的小姑娘。慕初,她心性善良,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对他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能施以援手。在他那一片漆黑的内心照进一片阳光,也种下了一颗注定不会开花的种子。
因为那一刹那不可名状的冲动,他隐藏自己的身份,就像一名普通的江湖游侠,和她一起闯荡江湖,陪她行侠仗义,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直到看到她在另一个男子面前笑得格外开怀,那个人跟自己长得很像,可眉目间是自己怎么伪装都不曾有的磊落清朗,光明正大,真的很适合慕初。更何况他又知道了那男子叫姜离君,他的哥哥,也是太清派新一代的弟子代表。他大梦初醒,可早就陷进了里面,享受了光的温暖,就也逃不开对光的渴望,于是选择隐入黑暗,默默守护。
姜离君作为一个标准的少年侠客,又是顶着太清派的名头,身边免不了各色美人,美人是非多,尤其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尽管姜离君自觉是清清白白的,但总有爱慕者来找事,他又看不得美人垂泪,于是各种麻烦都要管一管。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的,被一个爱慕神医美人的师弟下了无解之毒,遍访群医都未解,后来有老人告知,慕仙花可解百毒。
而众所周知,慕仙花是南疆巫乐门独有,于是原主以为有了机会。看到慕初为姜离君心焦,用慕仙花威胁,逼迫她跟自己回南疆。
没过多久,姜离君身体一复原,立马赶了过来,闯入了巫乐门,重伤原主致死。成功带走了慕初,经历过生死别离后,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加刻骨铭心,从此成为江湖人人称羡的佳偶。
他本不会如此顺利的,世人只知道慕仙花有奇效,可以肉白骨,但是却无人知晓如何开花。慕仙花只生在南疆,且是至阴之地,终年不开花,除非有人以纯阳之力灌溉,为了让慕仙花开,他费去了一半功力。
其实最后他还是有机会反击的,可在那当口,因为她的一声惊呼分了神,被姜离君一剑刺进了心口。
他死了,留下的巫乐门就是一盘散沙,很快被人蚕食。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凭尽全力都渴求不到的东西,别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还一点都不珍惜,他只是想拥有一些自己的东西。
第二天,孟清让跟一群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被赶到山中,送他们的门人说,一个月后来接人。孟清让知道这是在养狼,通过人类最原始的动物本能来挑选优胜者。可是人们忽略了,只要有了头狼,狼就会是最团结的生物。
一个月后,来接人的弟子发现,这一批孩子虽然外表很凄惨,回来的人却大大超过以往的。
一个月又一个月,一批又一批的孩子被当成野兽驱赶进山里,但不管身上有多少伤口,活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到后面甚至连伤口也渐渐少了。
本来那用来淘汰弟子的残酷制度,在孟清让的动作下变得形同虚设,可那门主却好似不知道一样。门主自从回到巫乐门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每天只关心自己养的蛊虫,门中事务多不上心。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门主对孟清让的态度很奇怪,虽然平时对他一直放任自流,但孟清让隐隐感受到自己与旁人不同的待遇。
随着他长大,门主对他开始关注起来。孟清让看着镜子才明白,是因为他渐渐长开的容貌,跟他那个已经天人两隔的母亲越来越像了。想来,原主能够成功上位,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吧。
不过孟清让已经无法容忍那门主越来越奇怪的眼神,终于有一天,找到了机会。联合这几年一直相互依靠的伙伴们,将其除掉,让巫乐门改换门庭。
头一年,门中还一直有人不服气,对他各种小动作,可却无一成功,后来被他抓了几个杀鸡儆猴之后,就无人再敢挑衅了。
巫乐门虽威名称霸江湖,却始终不被江湖正统认同,无人交际困守一地的结果就是穷得响叮当。孟清让怀疑,之前之所以用那么残忍的手段选弟子,就是因为没钱,毕竟那是最没有成本的方式。
孟清让好不容易自己当家作主了,自然不能过得跟以往的门主一样。巫乐门以巫法驱虫,乐器驭兽,因终日与虫兽打交道,所以让人畏惧,不敢近身。
畏惧使人远离,利益却会自动引来人。南疆多矿,运到中原可获巨额利润,可也多虫兽山林,路途艰险,明知这里有金子,商人也不敢来捡。
这对孟清让来说就不是问题,巫乐门世代盘踞在南疆,这里地况复杂,官府管控不到,形同虚设。南疆基本就捏在巫乐门手里,再者,他们就是和虫兽打交道的,大山里面那些让人恐惧的虫兽是他们最好的伙伴。
孟清让派人拿着那些矿石出去晃了两圈,精明的商人就跟闻到味的耗子一样,一窝蜂地跟了过来,商路一打开,孟清让打开口袋收钱即可。
至此,门人对新门主再无二话,而随着日子肉眼可见的变好,南疆各族也渐渐归心,几年间,孟清让彻底掌控了南疆。
这年头,能将生意做出名堂的,跟各地门派关系必定不错。随着商路出去的,不只是矿石,还有巫乐门的名声。树大招风,巫乐门也引起了中原那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