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瑞秋跟惊蛰俩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彼此算相依为命,惊蛰自然不愿意袁瑞秋翻车翻得惨烈,但袁瑞秋的模样并不着急,似乎还在等,他说,“机会还没到。”
但在惊蛰眼里,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像极了在挑日子,挑一个良辰吉日。
日子还没挑好,试探倒是先一步来了。袁瑞秋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某傻子不过病了一场,掉几滴眼泪,顾子衿就看见三位表哥,都主动去关心对方,包括她从小崇慕的二哥。正是亲眼所见后,她心里除了胀满的嫉妒,还有一种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夺眶的眼泪。
于是在袁瑞秋生病的时候,她便寻了个机会去,她质问道“你一直以来都在装傻,是或不是”她的神色严肃,语气极为笃定。
“那又如何”袁瑞秋视线投向窗外,根本没理她。
“袁瑞秋,你真的好可怕。”顾子衿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他眉眼每一个表情,似乎想判断他是否真的从容,“你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仗着装疯卖傻,骗取谢公馆内所有人的怜爱,和她三个表哥的宠爱,又让她被所有人讨厌,这份心计让她恐惧。
“那你会揭发我吗”袁瑞秋笑了一下,目光终于注视起了这个漂亮的姑娘,心情很好地问她,显然一点也不惧怕,因为顾小姐既然会来问他,那就证明她没有揭发的意思。
“我不会。”因为这人救过她一命,在她刚被袁瑞秋解开绳子时,甚至是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奔跑时,被毒虫咬、被石头绊倒、差点被追上、还迷了路,她有无数次想崩溃嚎啕,但全因袁瑞秋一句“天亮你就安全了”,她就强撑着回了谢公馆。得到救援后,她的脑子还是浑浑噩噩,除了害怕无法思考。
事后她往家里写了一封信,不敢告诉父亲自己因为任性差点出了事,但一向宠她的兄长看了信后,把她骂得狗血淋头,措辞无比严厉地训斥她,说如果没有人救她,这世道这么混乱,良女都能被逼沦落风尘,一个漂亮的姑娘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根本让人无
法想象。
她所在意的剁掉几根手指这种事,完全只是最轻级别的恐吓。她没有遭遇噩梦,原因全在袁瑞秋身上,所以她哪怕心里再嫉妒对方,也不会去揭发自己的救命恩人,让对方难做。
“你是不是想逃跑,想离开谢公馆”她回想起,当初袁瑞秋明明可以离开,却站在原地犹豫的事情,敏锐地问了出声。
这姑娘也不算太笨,猜测的东西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袁瑞秋只是笑了笑,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你到底喜欢哪一个”顾子衿不甘心地追问道,她的表哥们对这人那么好。
这傻子冷了,表哥会给他披衣服,把他的脸捂住衣服里;小傻子饿了,表哥会给他喂饭;她捂不热几个表哥的心,小傻子连捂都不用捂,表哥的心就热了;小傻子哭,表哥会心疼;小傻子笑,表哥的嘴角也勾起,似乎小傻子的一举一动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那种种小心呵护的场景,那些温馨的画面都在她的眼前闪过,这是她哪怕占着亲缘的天然优势,都得不到的待遇,所以她会羡慕,会心生不甘,更加不明白袁瑞秋为什么想跑,哪怕姑妈看他不顺眼,但难道这三位表哥对他还不够好吗这傻子究竟是得陇望蜀,还是因为这个人的心,本来就是冷的
“你不懂。”袁瑞秋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给这姑娘念了一首国内广为流传的翻译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一个拥有自由的人,站在最高层的人,眼中只能盯着自己求不得的感情,怎么能切身体会别人的心情。
无需多余的解释,顾小姐心领神悟,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她就向谢公馆请辞了,她来时坐着黑色小轿车,拎着六大行李箱,风风光光而来,走时依然如此,原因全是某个人说的“这世界很大,你既然走过许多地方,已经拥有世上无数女子都渴望拥有的家世、美貌、自由和家人的宠爱,为什么要执拗于这得不到的一亩三分地呢”
一番话点醒了顾子衿,是啊,她从一出生就是北三省顾家的掌上明珠,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父亲兄长对她百般宠爱,所以她可以骄纵任
性。在同时代的女性还被封建大山压着的时候,她可以出国留学,可以不被困在后宅,可以肆意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这本就令人羡慕。她拥有的东西那么多,眼中却只盯着一些得不到的,难怪她的心充满了痛苦。
想明白后,她便走了。
临走时虽然心情还是酸涩,但坐在敞篷小轿车上,她穿着一身青色长裙,跟众人挥手告别的姿态却相当潇洒,她的声音在风中呼喊“亲爱的姑妈表哥,天底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走啦,我去看世界了。以后还是叫我子衿吧,我突然发现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这下青青子衿,真的悠悠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