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以感觉自己应该收回贺穆清没有自己的爱好这件事。
只不过贺穆清的爱好和其他人的似乎有些不同他喜欢读书。
在发现贺穆清时常揣着一本书在身边的时候,顾和以已经惊呆了,她不是什么很爱好读书的人,尤其是熟悉了横版简体之后,对这个朝代的书籍更是不那么感兴趣,没想到贺穆清竟然把读书当成了自己最大的爱好。
他最喜欢读历史,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又或者是一些演义,只要是与历史有关的书籍,他都读的津津有味。他不喜欢端坐在书房的书桌前读书,而喜欢缠着顾和以一起倚在软塌上,等读到了有趣的或者是他很喜欢的故事,他就会用自己的话讲给顾和以听。
每次都能在贺穆清的脸上看到很真实的笑容,顾和以见他高兴,自己心里也开心。
“穆清小的时候就喜欢读书,也去念过两年书,可惜后来进了宫,就没有机会再念书了。”
贺穆清窝在顾和以身旁,手上捧着一本前朝的史书,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地摩擦着。
他读书时会很小心,将一本书翻看过一遍之后,就如同新的一样,就连一点儿折痕都不会有,很明显只有真正的爱书之人才会这样。
“还好穆清遇见了小姐,就算进过一次宫,也是值得的了。”他说得有些慢,在他不压着嗓儿说话时,声音会明显的有别于男人与女人,听起来略有些奇怪。
但是顾和以很喜欢。
贺穆清跟最初遇见她的时候,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她还记得最初贺穆清遇事就跪的习惯,若是那时候告诉她,你自己会喜欢上这个恨不得见人就跪、见人就磕头的奴性可怜鬼,她恐怕是不会相信的。
“以前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你要一块儿跟我往前看。”顾和以不是很喜欢叫贺穆清想以前那些不好的事,她轻轻抚过贺穆清那稍稍弯曲的小拇指,在心中叹了一声。
如果她能早些遇见这个小可怜就好了,不叫他被买进宫,就算被买进宫也不叫他受那么多的苦。
“我知道,以后有小姐陪在穆清身边,穆清心中已经很满足了。”贺穆清一反手,将顾和以的手
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抬了抬眼皮,用那双似勾似引的桃花眼看着眼前的人,放柔了声音说道“小姐待穆清这样好,穆清想要感激小姐一番。”
说着,他将自己往顾和以身旁凑近了一些。
那双眼睛是自然而然地带着勾引,表情又显得很是无辜,顾和以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感激是个什么意思。
她往后躲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了“哼”的一声,带着明显的笑意,“好小子,又想套路我,没门,我还能被你套路了”
贺穆清被顾和以看穿了心思,耳尖上染了粉红,他抿着唇拿起了软塌上的史书,自己口中嘟哝道“小姐不愿,那便算了吧。”
他这样说得有些委屈,像是顾和以欺负了他似的。
真是越来越不会害臊了。
还是以前那个抱一下都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的贺穆清比较可爱。
湿热渐渐退去,天暗得一日比一日早了。
贺穆清从作坊回到了顾宅的时候,天色已经稍稍有些暗了。他才一进到顾宅,就有家中的下人过来对他说道“小姐要你回来之后直接去主厅。”
去主厅
贺穆清心中有点儿疑惑,平日里他回来之后总是要擦洗或者沐浴一番,而后用过了晚膳,就直接去到书房找出自己爱读的书,去小姐房里,小姐直接唤他去主厅还是比较少有的事。
到了主厅外,他一眼就见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自家小姐,心中已经开始雀跃起来,快步走入厅中,低垂着眼眸轻轻道了一句,“小姐,穆清回来了。”
而在他抬起头,看到了主厅中的其他几个人时,感觉自己的血液撕拉的一声仿佛是结了冰,一双眼睛微微瞪大。
主厅中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还有一个看起来大概十四岁左右的男孩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年纪不大又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太出性别来,但是猜测着应该也是个男孩。四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衣衫褴褛,一看就是赶了很多天的路程才来到了顾宅。
在贺穆清来回打量主厅中的几个人时,他们也在打量贺穆清。
一身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干净利落,腰间束带勾勒出了细瘦的腰身来,腰间缀着针脚
细密的香囊和一块青玉玉佩,一头黑发利索地束起,一张小脸极是水灵,猛地一看竟是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阴柔之气,声音也明显的与普通男子不同,能叫人听出差别来。
贺穆清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主坐上的顾和以,“小姐,这几位是”
顾和以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中年妇人就哽咽着开口了,“是娘啊,你不记得娘了吗这么多年没见,娘知道你过得好也就放心了。”
这哽咽怎么听怎么假得慌。
过得好就放心了
贺穆清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拳头也悄悄地攥了起来,这个叫他爹把他买进了宫里的女人,还好意思说是他娘
他扫视过这几人之后就低垂下了眼眸,不咸不淡地开口,尽是疏离,“穆清的娘在穆清还没记事时就已经去了。”
“你这孩子,别胡乱说话你娘这不是还好好地吗,快叫娘”一旁身上脏兮兮的、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大吼了一声,口音有点儿奇怪,中气十足,给顾和以震得蹙了下眉头。
贺穆清心中闷气,可又不想在小姐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好的一面来,只得闭了闭眼,把自己快要到嘴角的冷笑憋了下去。
“穆清,怎么还站着快过来坐啊。”顾和以指了指厅中两个主坐上的另一把椅子,“累着一天了,歇会儿。”
听见了自家小姐的话,贺穆清心中的褶皱似乎一下子就被抚平了,他唇畔带上了笑意,“是,小姐。”
说着,就坐在了顾和以旁边,他们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小桌。
“从安,帮忙给穆清上杯茶。”
顾和以吩咐了一句,一直候在一旁的从安便退下去备茶了。
见贺穆清坐上了主坐,那夫妻二人的嘴脸立刻变了些,男人陪着笑,说道“春儿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娘,你小时候照顾了你那么久,你也不能说不认就不认了啊。”
贺穆清没忍住挑了挑嘴角,当初花光了在宫中攒起来的银子,被医女诊出了重病又被人丢出宫,在十二月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的那种绝望感又涌上了心头,伴随而来的还有那股一直埋葬在内心最深处的恨意。他冷笑一声,“是得多
谢她照顾我,照顾几年,就给穆清照顾到了宫里边儿。”
这满是讽刺的话语让男人和女人全都变了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不好看,男人的拳头紧紧握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像是要说些难听的话,但又顾着顾和以在场而不好发作。
说完了那么一句带着刺的讽刺话,贺穆清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样顾和以,生怕顾和以因为他这样的言语而产生不适感。
却见顾和以表情淡淡地喝着茶,神态悠然自得,没有一点儿反感的模样。
收回了目光,心中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顾和以喝了一口热茶,将白瓷茶盏撂到了木桌上,不急不缓地说着,“这二位自称是你的爹娘,说是老家那边有了洪灾,黄河决堤,村庄、良田全都淹了,战事又逼紧了,不得己就记起了你在宫里,想来京城投靠你,想把你在宫里攒下来的银钱要过来,在京城这旁好好过日子,问了宫里的人,说没有你这么号人,又在街上问到了冯有贵跟前,冯有贵说你在我城南顾家,他们就寻过来找人了。”
男人陪着笑,“嗳,瞧顾大小姐说的,穆清现在叫穆清是吧穆清怎么说也是我的亲骨肉,春儿也一直是把他视如己出,知道宫里能吃得饱才把他送到宫里边儿的,现在爹娘都遭了难,穆清攒下来的银钱给爹娘用也是天经地义的呀。”
“就是的,听冯公公说,穆清现在也是顾大小姐的男宠了,过得比一般人都过得好不知道多少倍呢,要不是我跟孩儿他爹做主给他送到了宫里,现在他哪儿能享得着这福气,还不是得跟着我们一块儿逃难”那女人说起话来真的是颠倒黑白的。
贺穆清脸上的讽意根本就没有落下去过,他嗤笑一声,眼中没忍住还是染上了一层明显的阴翳,“呵宫里确实吃得饱穿得暖,穆清瞧着二位的两个儿子,还都在合适的年纪里,七八岁的年纪刚刚好,十三四岁么也不算大,小姐跟内务府的陈大人熟识,明日只要递上一句话过去,两个孩子入宫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别以为现在你有顾大小姐撑腰,就能这般猖狂,不过就是个男宠罢了。”女人的脸色黑的可以,被
贺穆清在宫里练出来的这么一副损人的口舌怼得险些就说出来什么难听的话,骂上一句“没了根子的烂货”了,她说完这么句话,发觉自己说得不太好听,忙一改脸上的态度,“瞧我这嘴,在乡下野习惯了,也没个把门儿的。”
从安这时候迈着小步进了主厅之中,给贺穆清上了杯茶。
贺穆清垂头,道了句“多谢从安姐”。
“我还真是有些看不出,你们是来我顾家讨生活的。顾家不需要一个嘴上没门尽知道胡言乱语的人,二位还是带着孩子离开吧。”顾和以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不带什么温度,直接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