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在北宋时期为“两浙路”的路治,纺织、印刷、酿酒、造纸业都很发达,对外贸易也是进一步展开,底下管辖着钱塘、仁和、临安、余杭、于潜、昌化、富阳、新城、盐宫九县。随着圣上将杭州改为临安,在此建行宫,商旅行役也听闻到风吹草动,纷纷前往临安作交易,于是赵伯琮他们来到临安府时,见到的就是一副繁华富饶的街景。
赵伯琮他们一入临安府的城门,庆国公府就派人抬着轿子拉着行礼的马车来接了。他们各自入了轿子,赵伯琮透过纱帘朝外头望去,小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声传出老远,“糖葫芦!糖葫芦!一文钱两串喽!”长街上有驮着彩绸的一峰峰骆驼,有鼻梁高耸的异域商人,也有风尘仆仆的各地商人,叫卖声,寒暄声,邻里聊天声此起彼伏,街上的马车,行人,骆驼商队接踵摩肩。
下了轿子就见到一个两边蹲着石狮子的宅子,正中间写着庆国公府几个大字,府上的老管家引着他们来到府内,态度从容落落大方:“大少爷许久不归家,老爷很是想念呢。”赵子偁沉默着跟着他走,一句话不说。
赵伯琮在现代什么景点没看过,见这府上精心的布局倒也没什么感觉。
赵伯圭看着默不作声的赵子偁,眼底冒出一缕精光,见着这庆国公府亭台水榭,假山花园应有尽有,精致古朴,眼睛有些看不过来。
这老管家见赵伯圭眼底的精光和那看花了眼的落魄样子,心下不免轻视起来,听闻大少爷这些年自己闯荡也就混了个县丞,看样子传闻应该是真的,果然还是二少爷有本事,日后会继承庆国公府。
老管家心里的弯弯绕绕面上半点也没表现出来,这在高门里当了大半辈子的管家,这点功力还是有的,他脸上依旧恭敬地笑着,走过长长的外院,穿过庭院繁茂的树木,一行人就来到了里院。
远远有人见到他们,忙掀开帘子朝里喊了一句,“大少爷和两位小公子来了!”赵伯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随着老管家走去里堂。
老庆国公见到他们,忙起身去迎,热情地拉着赵伯圭和赵伯琮的手,
“这就是伯圭和伯琮了吧,长得真像个福娃娃!”
旁边的丫鬟小厮们也捂嘴偷笑,“这小公子长得跟个面团子似的,大公子一表人才……”
赵伯琮打量着庆国公,穿着墨蓝朝服,腰上系着令牌,头发花白,看着就是个普通的老官员,他任由庆国公,也就是他祖父将自己的脸捏圆搓扁,暗地里吐槽,你的脸才是面团捏的,你全家脸都是面团捏的。
赵子偁打断了这一派和气的气氛,冷硬地说道,“庆国公的书信我已经看过了,这些日子就叨扰贵府了。”
气氛一僵,赵伯圭怕自己爹得罪庆国公,忙打着圆场,“祖父,伯圭从未见过你呢,伯圭的房间在哪啊。”一边说一边拉着他的袖子,哄得老人家喜笑颜开,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你可是咱们庆国公府的长子嫡孙,断断不能少了你的容身之处。”转过身去招呼了一声,“林伯,将东院的厢房整理出来,梅院给伯圭,旁边的兰亭收拾给伯琮。”
赵伯琮没有动,他看到蠢伯圭在喊庆国公祖父的时候,爹的脸色无比精彩,他挣脱开庆国公的手,跑过去拉着赵子偁,仰着头望着他。这个伯圭怎么回事,爹这么多年都未在他们面前提过他们还有祖父,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幕,这个伯圭还不顾爹的心情,祖父倒是喊得亲热,赵伯琮眼下搞不准谁对谁错,自然得站在自家爹这边了。
他瞪了赵伯圭一眼,赵伯圭无视他,跟着老管家去梅院儿了,老管家林伯心里起了惊涛骇浪,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赵伯圭是庆国公府的长子嫡孙,那二少爷算什么?还将主院的梅院和兰亭挪出来给这两个小公子,看着倒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对久不归家的大少爷厌弃至极,可前几日还将临安最抢手的铺子交给了二少爷嘱咐他好好经营呢,看不透,看不透,这庆国公府的天不会要变了吧……
赵子偁看着赵伯琮忽闪忽闪的黑眼珠子,因为伯圭的举动而堵住的心略微舒缓,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赵伯琮“嘿嘿”地笑着。
庆国公有些心酸地望着赵子偁,抬手想触摸他,被赵子偁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庆国公,在下舟车劳顿,已经累了。”
这个老人忙安排人下去给赵子偁收拾院子,“对,对,路途遥远,子偁定是累了,来人,快去领大少爷下去。”
“我不是什么大少爷,我儿子赵伯圭也不是贵府的长子嫡孙。”
庆国公被他打断,表情一滞,无奈地摆摆手,“行了,下去吧下去吧!”
赵子偁牵着赵伯琮就往外走,赵伯琮悄悄回头,望见一个满头花白,略显疲倦的老人在悄悄擦拭眼角,心下更加奇怪了,这爹和祖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祖父看着不像个不知礼数的。
夏季的夜晚依旧闷热,赵伯琮心里惦记着他交给李大富的稻谷,不知道李大富找的人手靠不靠谱,这事要是成了,即使真的有蝗灾来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至于这临安府,如果他没猜错,当今圣上大概是在选王位继承人,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在这个朝代利民生,搞交通水利,太子有什么好当的,整日都要陷在政治权谋中,多少人想太子去死,这玩意儿可是个高危职业。
赵伯琮就这样在月光中胡思乱想地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伯圭叫醒的,赵伯圭使劲推推他,“哎,伯琮,伯琮,祖父昨日跟我说了,今天要带我们去个好地方呢。”
赵伯琮睡眼惺忪地看着赵伯圭,庆国公府上的丫鬟陆续进来,伺候穿衣、洗漱、早食,有条不紊,搞得赵伯琮心里无端生出罪恶感,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伯圭见他收拾好了,迫不及待地就拉着他走,“你不想出去见识见识吗?”赵伯琮挣脱开,扭了扭手腕,强迫赵伯圭停下来,认真地直视伯圭的眼睛,“哥哥,你自从来到庆国公府,就如此不稳重,你只知道庆国公是我们的祖父,你还记得赵县丞是我们的爹吗?”
赵伯圭恼羞成怒,“我怎么不知道了,你是弟弟,怎么敢教训我!”赵伯琮拉住伯圭的手,“涓涓不塞,将为山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1】我也是怕你被这庆国公府的繁华迷了眼,你要是心中有数,那就最好。”
赵伯圭低下头,红了脸,赵伯琮心下暗自叹气,也是自己没注意,这个伯圭好像钻进牛角尖了,趁着年纪还小,等回到秀州等好好把他掰回来。
今
日天朗气清,炎炎夏日好不容易有了一天凉爽日子,临安郊外湖中心有一座人工小岛,往日里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在此摆宴。
这些名门望族家的公子几乎都聚在一起,每年这儿都会有投壶赛、曲水流觞,斗茶等活动,今年因着京城的望族也来随陛下一同南下来到了临安,眼下这个湖心亭更是热闹,不少临安当地的名门公子都憋着一股劲儿想在这些从京城来的权贵面前露个脸,宣扬宣扬自己的名声。
参知政事秦桧之子秦熺秦公子,礼部侍郎之子伊公子,奉直大夫之孙郭帅元郭公子更是隐隐被这些临安府的当地贵族围在中心。
他们按排坐好,推杯至盏、高谈论阔之下是看不见的暗潮涌动。
几轮曲水流觞之后,那秦熺率先提议,“不如咱们来玩射壶。”底下人纷纷附和他,“秦公子好雅兴……”
不一会儿就有仆从搬来一广口大腹、壶颈细长的酒壶,将其放置在亭子正中央,秦熺在众人的夸赞中假意推辞了下,最后跪坐在壶周边,拿了一头尖、一头齐,颇似没羽之箭的柘木,单眼闭上,用眼睛丈量着距离,最后“嗖”一下投进去,“叮”一声,正好投进,底下的人纷纷鼓起掌来叫好,“不愧是秦公子!”
秦熺也满意地笑了,装作不在意地摆手,“诶哎,都是运气,哈哈,运气罢了!”
轮到接下来的人,除了那礼部侍郎之子伊公子,奉直大夫之孙郭帅元郭公子投中几个以外,这些临安府当地的贵族公子不是投歪了就是超过了,一时间抱怨纷纷,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投不中。
庆国公就在这时带着赵伯圭和赵伯琮来到这个湖心亭,领着两人见过这些贵族圈子里的人,众人见他俩年纪小,纷纷打趣起来,赵伯圭从未经过这种场面,当下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倒是赵伯琮大大方方随他们去,庆国公深深望了赵伯琮一眼,随即说道,“你们俩在这好好认识认识人,我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宴会了,到时间我叫林伯来接你们。”
他们继续玩着投壶,赵伯琮兴趣盎然地望着他们,早就听说过曲水流觞、射壶、茗战这些贵族人家玩的把戏,曲水流觞就是三月上巳日人们
举行祓禊仪式之后,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赋诗作画;茗战也叫斗茶,三打两胜,汤色以纯白为上品,根据茶叶水线出现的早晚来判定胜负,范仲淹的胜若登仙不可攀,输同降将无穷耻就是在说斗茶。
这些他没见着,不过射壶今儿个倒是见识到了。
正看着呢,就听前头有人喊他们兄弟俩也去闹他一闹,赵伯琮拒绝了,那些人脸色一僵就要发作,结果赵伯圭兴冲冲地就过去了,那些人见状脸色稍缓,起哄者跑去周边看他射壶去了。
赵伯圭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投壶,有些束手束脚,瞄着眼睛过了许久也不见他投,周围人不满起来,催促他快点,赵伯圭心里一慌,闭着眼睛往前投去,结果当啷一声,那柘木自然是掉到了外面。
众人哄堂大笑,“这投壶还真挺难的。”又转而朝秦熺恭维,“还是秦公子手头准,有乃父秦大人之风……”秦熺摆摆手,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