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臻儿泪目盈盈,喃喃自语:“没想到,我的和亲,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而父王母后,却再也回不来了……”
赵子楚听清了她话中的哽咽之
意,再没忍住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之人梨花带雨、珠泪阑干,慌得手足无措,嗫嚅道:“公主……请节哀……”
龙臻儿随意地拭干泪珠,看向赵子楚,目光中带着些许癫狂:“可是,如今难道我现在只能痛哭唏嘘吗?”
“不,我要让拓跋齐知道,像他这样不守诚信之人,不配做梁国的君王!他无视百姓鲜血,为了满足个人的野心私欲,让两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种行为令人发指!”
“我要让梁国百姓知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梁王拓跋齐穷兵黩武、罔顾百姓,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赵大人,你能帮我吗?”
龙臻儿目光沉沉。
赵子楚看向眼前的女子,年少时,他曾心悦对方的才情与美貌,但今时今日才知晓,原来她的内心,竟然住着这样一个铿锵有力的灵魂。
“公主心中悲愤,臣感同身受。但是此举必定触怒梁王,臣愿代为运作,但请公主明哲保身,千万不要涉足此事。”
赵子楚说这话时,眼神坚定,大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龙臻儿静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他的话,又似乎没有。
良久之后,她笑了笑,笑容怆然:“赵大人,你小瞧本宫了。我与拓跋齐之间既有家仇又有国恨,难道还能和解不成?本宫接下来要做的事,恐怕不单单会触怒他那么简单了。”
赵子楚心中一动:“公主的意思是?”
“本宫嫁到梁国,是为两国和平,此等使命,昼夜不敢相忘。既然这个梁王无法给我想要的和平,那换一个便是。”
她竟然想改换天子?
饶是沉稳老练如今日的赵子楚,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但很快,他便转过弯来,并非眼前的女子大逆不道,而因她出身王室,本就是那高高在上之人。在大燕安宁公主眼中,梁国以臣属之国的名义与燕国签订和约,本就是大燕的附庸。拓跋齐固然是她的夫君,是梁国的君王,但在她心中,对方更多的恐怕是她父王的臣下,如果臣子不听话,换掉又有何妨?
赵子楚想起,五年前,他决心远离家国,只身赴梁。在梁国官场沉浮五年,他虽小有成就,但最初的自己,难道是为
了辅佐拓跋齐而来吗?
不,他从来的心意,都在某个女子身上。
纵然对方早已另嫁他人,纵然这么多年未曾再见一面,但每次午夜梦回,每次对月独酌,心中所思所想,不都是那一人吗?
“臣,定倾其所有,竭力相助公主。”
赵子楚终于给出了他的保证,龙臻儿心中略定,起身对其正式施了一礼,柔声道:“如此,宁儿便多谢赵大人了。”
赵子楚耳尖微热,连忙垂眸回礼,心中却胡乱想到,当年这女子,在他面前也总是自称宁儿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后,龙臻儿扬声喊来陈嬷嬷,嘱咐她好生送客,将赵子楚秘密送离王后营帐。
看着被放下的营帘,龙臻儿如释重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今日借乞巧节秘密会见赵子楚,就是想招揽他为己所用。
虽然根据书中的暗示,此人对安宁公主绝对深情。但爱而不得之人,或许于感情上会对白月光耿耿于怀,但人在官场,遇到事关自身前途甚至身家性命之事,选择究竟如何,却是难以预料的。
龙臻儿不会因为赵子楚的言语表态而立刻信任他,且看今日之后,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结果吧。
在营帐内歇息了半日,待到掌灯时分,两位嬷嬷陪她用了晚膳,便拿着做好的天灯,前往放灯处。她们到时,空旷的草地上已经集结了许多青年男女,手中都拿着软塌塌的天灯。
礼官依照习俗,简单为大家介绍了放天灯的美好寓意,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便扬声唱道:“放天灯!”
两位嬷嬷帮忙托着天灯,龙臻儿打开火折子轻轻一吹,小巧的火焰跳动着窜出来,她点燃天灯底部的燃料,伴随着阵阵热气散开,灯体被逐渐撑开形成一个一米多高的圆柱状。
随着天灯逐渐成型,两位嬷嬷也逐渐松手。龙臻儿凝望着灯体上她为父王母后写的悼念之辞,以及太子弟弟的祈福文字,免不了有些泪目。
天灯越浮越高,两位嬷嬷随即放手,灯体便缓缓升上夜空,融入了其他人所放的天灯一起,形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