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温迪看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她,才说,“那你还要我跟她保持好关系……”
虞楚越没说话,回到卧室,将门重新锁了,站在床板边,示意温迪过来和自己一起推。
温迪说:“你还要去?”
虞楚越转头觑着她,目光如炬。
温迪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想再次直面那头长相丑恶的怪物,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不敢。”
出乎她的意料,虞楚越并没有为难她,只说:“你呆在这里。”
温迪赶紧答应,免得队友反悔。
逼仄甬道的尽头传来水滴坠落的声音。
虞楚越手里的烛灯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地方,不知这是由于海岸潮湿积累的雨从屋檐上落了下来,还是怪物口中悬垂的涎水。
虞楚越顺着楼梯走着。他们的卧室在二楼,而这座城堡足足高五层。他感觉到自己在走一个螺旋似的漫长轨迹,有时他甚至能听到仆人在回廊上留下的脚步。
经过漫长的路途,他来到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
他知道,这就是古堡最顶端的位置。一股愈加浓重的腥臭萦绕在他的鼻尖,好似鱼罐头里的固液体腐烂后的气味。
他举起灯,往周围照了一圈。
辛杜瑞拉不在。
这儿是一个约莫十立方米的空间,墙面凹凸不平,宛如山洞,地上有一滩无由来的水迹,角落摆着木床,床上铺着潮湿的被子,墙壁上是歪歪扭扭的画框,画中均为无眼的少女。
与木床相对的位置有一个木柜,木柜下是透着光的长方形——那是楼下观景室窗户的上半截部分,窗户留着点儿上下推拉的空间,身形娇小的人类能勉强通过。
虞楚越走到木柜前,将灯放在柜子上。
木柜一共有三层抽屉,虞楚越从下往上依次拉开。
最下面放了些破碎的衣物,其中有那天他看到辛杜瑞拉穿着的女仆裙,拉链已被啃得不成样子;中间摆放着人类器官的木雕,诸如手、脚、眼球之类,还有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肉色皮毯,十分光滑,看起来是动物毛皮制成的;最上边是一本日记,封面泛黄,有些年头了。
虞楚越取出日记本,打开第一页,快速浏览一遍。
第1页写道:
10/11/1841
老师对我说,在他们的故乡,直接处决得瘟疫的人,是针对疫情最有效的办法。
我懂了。
咬人之后,将人立刻杀掉,病症不会散播出去,我就不会被发现。
今天,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的面具。但她的父亲总是追在我身后,喊我他女儿的名字——“潘妮”。
我叫作辛杜瑞拉!!!
我咬了他一口,正准备杀掉他。但老师说,留下他吧,让海岸热闹一点儿。
后面的几页则被撕掉了。
再往后,便是一篇长日记。
这还是一个十分出名的童话故事:
2/10/1850
老师给我讲了灰姑娘的故事。
她是个住在阁楼里的姑娘。她长得很丑,但姐姐们每个都是顶尖的美人。
灰姑娘跑到海神木前哭泣,从海神木里走出一位仙女,说: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仙女带着灰姑娘来到姐姐们的卧室前,灰姑娘指了一个最好看的姐姐。仙女一挥法杖,那位躺在床上的美人便开始溶解。
咕咚,咕咚,咕咚。
过了一会儿,灰姑娘的姐姐只剩下了皮。
仙女又对灰姑娘一挥法杖,灰姑娘开始溶解。
咕咚,咕咚,咕咚。
过了一会儿,灰姑娘的皮消失了,整个人血淋淋的。
灰姑娘很高兴地爬到床上,套上姐姐的皮。
从此以后,灰姑娘就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老师合上故事书,摸了摸我的头。
他说:‘想当灰姑娘吗,辛杜瑞拉?’”
虞楚越合上了日记本。
多亏这本日记,他现在已经几乎明白了一切。
关于幕后主使,虽然他早就怀疑弗雷德,但到了这一步,才有了确凿的证据。
他正打算将日记放回原位,一个嘶嘶作响的声音在他身后压抑地响起来。
“你、偷看?”
虞楚越猛地转身,看到那假扮成女仆的怪物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它浑身漆黑,面上长满金属般的复眼,身后拖曳着一条湿淋淋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倒刺随着它颤抖的身躯起伏,末端隐藏在阴影里,虞楚越抄起灯一看,发现那是一条畸形的巨尾。
一瞬间他想起了在洞穴时发现的那具怪异的人鱼尸体。
虞楚越皱眉。
辛杜瑞拉一掌踩进水坑,水坑似有意识般往它聚拢,辛杜瑞拉吸收水分,身体陡然肿胀了两倍。
它用肩膀抵住天花板,将头往虞楚越的方向伸来,蛙状长舌吐在他脸颊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虞楚越算是想到辛杜瑞拉方才藏到哪儿了。
这里有很多死角。他进入暗道时没有检查天花板。
辛杜瑞拉悄无声息地跟了他一路。
虞楚越皱眉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发现辛杜瑞拉确实是个怂货。
如果他是辛杜瑞拉,早就趁自己不注意时下了死手。
辛杜瑞拉看出虞楚越在走神,骤然发出尖啸。
虞楚越与怪物的脸只余三四公尺之远。他看得很清楚,辛杜瑞拉的笑正渐渐扩到本该是耳朵的地方。
窗外响起惊天之雷,天穹暗得像日食,倾盆大雨从云端上坠下来,砸落在海田上,溅起一阵裹尸布般的纱雾,荒凉满地。
与此同时,坐在洞口的温迪听到隐约的笛声。
她洞穴里瞄两眼,没看到烛灯的亮光,悄悄打开了窗户。
一个高大的男人翻了进来。
温迪连忙关了窗,对他小声说:“我像你告诉我一样假装无理取闹了。她果然没有生气。她的脾气也太好了,太可疑了……”
“我说过了。”隐藏在阴影里的英俊画家笑起来,“你不过是她的木偶。”
来者正是本该老实呆在家中的弗雷德。
弗雷德垂着头颅,聆听温迪描述虞楚越今日的行动,手里玩着一条项链。
如果虞楚越站在这里,那他一定会无比疑惑——
这正是他用来贿赂村民套取情报的珍珠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