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叹没问田汉中他的妻子在哪里。
也许,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后,他能见到那位女主人。
或者,他们要挪个地方,才能见到女主人。
他掏出与队友商量过的说辞。
“我们报名了一家旅行社,结果半道山石坠落,就剩下几个人。您有和外面联系的方式吗?我们的手机连不上信号。”
他将手机递给田汉中。田汉中接过,摆弄了一会儿。
郑叹很仔细地观察田汉中的动作。
他沮丧地发现,无法从中辨别出田汉中是否使用过手机。
当然,田汉中也没有问他“这个铁疙瘩是从哪来的”,姑且算见过。
田汉中把手机还给他:“我们这儿只有一条路是能够往山外走的。”
“太好了!那不如——”
田汉中话锋一转:“你们要想离开这里,至少得等四天后。”
此话一出,玩家们表情各异。
四天?
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速度不同。四天时间稍稍有些晚。
虞楚越记得商城里贩卖的手表有自动转换时区功能,低头一看。
现实与游戏的时间比例上显示——2:1。
现实世界每个副本赛程持续一周,减去最后一天周六假日,再除以时间比,他们的时限只有三天。
恰巧比死线多一天。
郑叹说:“能不能提前一些?一天也行。我们几个有点急事,四天恐怕来不及。”
“爱莫能助。”田汉中摇头,“我们和外边每月只通一趟车,这是祖宗的规定,我没资格乱改。”
任定川:“老祖宗留下的?”
田汉中转过头,微笑着凝视这个小胖子:“是。”
田汉中的笑容非常慈爱,叫人寒毛一凛。
任定川受到的惊吓尤其严重。
因为站在田汉中身后的大壮汉掰了一下拳头,对他咧嘴。
任定川赶紧熄声。
他不敢问了。再说话他就是狗。
“您可以告诉我们,去山外的路该怎么走,我们年纪轻,体力好。”郑叹转了个话题,“我们在村子外逛时,没瞧见能通车的路。”
何止。
虞楚越暗想。
不提下游那片帘幕,这里出没的动物比地球上任何热带雨林的野兽更凶狠。
村庄为什么能够在如此穷山恶水的地方建立,都得打一个问号。
田汉中:“这条路线是秘密,不能告诉外人。”
“又是规定?”郑叹问。
田汉中微笑点头:“是。”
关凤拳坐不住了,噌一声站起来。
他个头两米往上,可是吓不住田村长。他的帮手比关凤拳更魁梧。
田汉中身后壮汉往前一站,将关凤拳衬成了一个弟弟。
虞楚越注意到田汉中把手伸向腰侧。
黎爵眸底暗光涌动,暗中朝关凤拳递了个眼神,关凤拳才坐回去。
郑叹拍着关凤拳的肩:“得罪得罪,我兄弟脾气暴。”
郑叹和稀泥的功力还算不错,气氛稍稍缓和了。
田汉中还是文质彬彬地笑着:“年轻人性情直爽,是好事。”
郑叹往窗外瞥一眼,低声道:“时候不早了。”
他想向田汉中讨一些帐篷、睡袋之类的东西。毕竟村里人对外来者成见很大。
田汉中闻言,让奉茶的仆人弯下腰,在其耳旁轻轻说了几句。
仆人点点头,离开会议厅。
田汉中摩挲着手里的保温杯,笑容看不出真假:“村里有房间腾了空,我已经让主人家打扫干净。各位暂且在村里住几天。”
郑叹略感惊讶。这个田村长谈到“货车”时铁律如山,明显是个不好说话的硬榔头。
可是说到住所,这老油条竟然诡异地和气,让他很纳闷。
——更值得怀疑的一点是,田汉中家里足够大。住下他们五人绰绰有余。
田汉中却将他们赶到别处去。
这其中肯定有诈,可他们还不得不往下跳。
郑叹只好道谢:“那我们不客气了,多有叨扰。那边的小姐请给她单独一间房,我们几个糙汉子可以挤一块儿。”
话没说完,一个小孩风风火火闯进门来,手里拿着风车。
虞楚越将视线移过去,看到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朝他笑一笑。
小孩指着虞楚越,大声问:“凭什么这个人要一间房?”
虞楚越笑容消失。
田汉中瞪男孩一眼,小孩吞了口口水,跑到家门外去了。
田汉中对虞楚越说:“小儿顽劣,请您见谅。”
虞楚越摇头。
田汉中似乎怕他们多想,表示房间管够,不必四人挤在一间。
郑叹心里一沉。
这是想把他们几个分开来监视。
但他不能表示在面上,只能笑呵呵地打太极。
虞楚越听了一会儿,兴致索然,问田汉中:“怎么不见您的妻子?”
几缕杀人的目光降临在他的身上。
郑叹和任定川如坐针毡,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就怕田汉中分分钟来一个川剧变脸。
关凤拳整个前半身都往前倾。如果不是郑叹按着他,他大概已经一拳挥到了虞楚越鼻梁上。
所有人都在等田汉中忽然爆发,提前变成终极boss。
然后,田汉中沉默地瞥向虞楚越。
这是田汉中第一次用正眼打量他。虞楚越感觉到那双成熟、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那是一双长着皱纹的眼睛,不算年老,却能够让人感受到一股绵延深邃的魔力。
这不是个容易搞定的角色。
虞楚越眨眨眼睛,智障般的迷茫布满他单纯的脸庞。
再三缄默过后,田汉中掏出手帕,颤抖着,哆嗦着。
抹了下似乎并不存在的眼泪,语气悲痛。